趙僅僅給了我一大筆錢，說她家長說了因為我幫助她頂替了她的被訓會，所以我可以帶着媽媽去她的富貴小區居住三年。

物業費不用交。

水電煤氣費夠用三年的。

我可以不住，可以出租。

趙僅僅說出租屋的費用我來收，可以屬于我。

算是名譽損失費。

暫時收着，等将來大學畢業了還她。

加上股票基金，郵票集郵冊，錢币紀念品，多年稿費，版稅，夠不夠買？

如果夠，就在新區東橋附近的CBD圈裡，在東市買一套，西市一套。

母親大人可以牽着機器夠逛街，坐着機器智能車遊玩新區東橋。

到那時，母親大人可以天天去美容院，天天去上老年大學。

天天有保姆機器人瓦力呵護她，陪護她，守護她。

哦哦，想起來了，茂河系統更新換代到最大智慧型，也可以代替我孝順母親大人吧？

系統:想都别想！

我是抗霸系統，非行孝系統！

歐陽燕呵呵，系統會辯論？

空曠的操場上陸陸續續地被從教學樓湧出來的學生填滿。

黑壓壓一片。

廣播裡是訓導主任在試音，各種聲調的“喂”，“喂”，“喂”回蕩在空氣裡。

在隊伍裡躁動着的學生裡有人清晰地罵着“喂你啥啊”。

移動的人群排成無數的長排。

空氣裡的廣播音樂聲停了下來。

整個操場在一分鐘内安靜下去。

每個星期都不變的周一例會。

主席台上站着訓導主任，在他旁邊，是垂手低頭站立的歐陽燕。

主任在講完例行的開場白之後，把手朝旁邊的歐陽燕一指：“同學們，你們看到的現在站在台上的這位同學，她就是用來警告你們的反面教材。你們要問她幹了什麼？和校外的不良人員胡來。那個堕胎，影響很壞……”

主席台下面的人群突然轟地一聲炸開來。像是一鍋煮開了的水，嘩嘩地翻滾着氣泡。

歐陽燕擡起頭，朝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裡望過去。

穿過無數張表情各異的面容，嘲笑的，驚訝的，歎息的，同情的，冷漠的無數張臉。

她看見了站在人群裡望着自己的茂河。

被他從遙遠的地方望過來。

那種被拉長了的悲傷的目光。

他的眼睛在陽光下濕漉漉的，像是一面淌着河流的鏡子。

歐陽燕的眼眶一圈一圈慢慢地紅了起來。

訓導主任依然在主席台上講述着歐陽燕的劣迹。

唾沫在光線下不時地飛出來噴到話筒下。

講到一半的突然沒有了聲音。

他拿着話筒拍了拍，沒有任何反應。

主席台牆壁背後，王大連把剛剛用力拔下來的幾根電線和插座丢進草叢。

歐陽燕像是消失了力氣一樣，慢慢地在主席台上蹲了下來，最後坐在地上。

眼淚啪啪地掉在水泥地上，迅速滲透了進去。

茂河擡起手，沿着眼眶用力地揉。

放學了。

教室裡走得沒有什麼人，茂河站在教室門口的不遠處的大樹背後的高台上，望着教室裡逆光下的歐陽燕。

夕陽在窗外變得越來越暗。

橘黃色的光随着時間慢慢變成發黑的暗紅。

教室裡沒有人拉亮熒光燈，空氣裡密密麻麻地分布着電影膠片一樣的斑點。

歐陽燕把書本一本一本地小心放進書包裡。

整理好抽屜裡的文具，拉開椅子站起來，把書包背上肩膀。

走出教室門口的時候，又回身望了望茂河的桌椅。

他去哪裡了？

去找王大雪了？

還是躲在暗處關注我怕我尴尬？

想到茂河的細心，眼眶一熱。

茂河，你是我此生的摯愛。

你為我立黃昏，你問我粥可溫。

自從我不再喝奶茶，你就給我帶熱粥。

南瓜粥，小米粥。紅棗粥。

狀元粥，八寶粥。

此生無憾。

“一起回家吧。”茂河站在高台心說。

系統:茂河同學，你請休整。

歐陽燕暫且交給劉開放守護，你可樂意？

為什麼呀？

你受傷了。

哦！

茂河心說我哪裡傷了？

系統回答:

你的智商測試受傷了，抗霸淩系統盤不夠用，空間不足。

同時，歐陽燕接收到系統提示音:

你睡着了？

劉開放埋頭苦幹，尋找新螃蟹來曆練我的智慧樹，所以你暫且由王大連守護。

歐陽燕轉身走進了走廊。

是的，自從遇見瘋狗，是得有人守護我。

心有餘悸，的确累。

希望趙僅僅再也不會遭遇瘋狗。

茂河站在遠處，心裡像是被風吹了整整一個通宵後清晨的藍天，空曠得發痛。

收割之後的麥田，如果你曾經有站在上面，如果你曾經有目睹過那樣繁盛的生長在一夜之間變成荒蕪，變成殘留的麥杆與燒焦的大地。

那麼你就一定能夠感受到這樣的心情。

歐陽燕走出樓道的時候，看見了站在昏暗光線下的王大連。

系統:

王大連，你要守護歐陽燕，報酬是邀請你做有償螃蟹，本來就是一分錢系統售價，你沒有一分錢，那就替本統打工吧，完成任務了讓你免費試用本統。

前提是，那三人組也同意。

他沉默地朝自己伸過手來，接過了歐陽燕手上的書包，把它放進他的自行車筐裡。

他推着車往外面走，沉悶的聲音在說：“上來，我送你。”

歐陽燕坐在王大連的車上，回過頭的時候，看見巨大的教學樓被籠罩在黃昏無盡的黑暗裡面。

夕陽飛快地消失了，路燈還來不及亮起。

是最最黑暗的時候。

歐陽燕看着面前朝自己倒退而去的大樓，以及看不見但是卻可以清晰地感覺到的現在大樓裡站在那兒沉默的茂河，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飛快地分崩離析。

就像是被一整個夏天的雨水浸泡透徹的山坡，終于轟隆隆地塌方了。

如果本身就沒有學會遊泳，那麼緊緊抓着稻草有什麼用呢。

隻不過是連帶着把本來漂浮在水面的稻草一起拉向湖底。

多一個被埋葬的東西而已。

歐陽燕閉上眼睛，把臉慢慢貼向王大連寬闊的後背。

襯衣下面是他滾燙而年輕的肌膚。

透出來的健康幹淨的味道，在黑暗裡也可以清晰地辨認出來。

穿過學校的跑道。

穿過門口喧嘩的街。

穿過無數個紅綠燈的街口。

一直走向我期待的未來。

王大連眯起眼睛，感受到迎面吹過來的一陣初夏的涼風。

後背被溫熱的眼淚打濕了一大片。

他說:

我們玩個遊戲，你說下句，我對上句？

我本外星人？

啥？

我本出狂人？

哈哈！

咯咯咯！

各自流着淚，卻任由眼淚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