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排?”這回輪到許文曳嗤笑了,她差點兒氣笑,“除了我那個和周叔叔結婚注定不會幸福的媽之外,還有誰誤會了嗎?”
一陣靜默。
确實再沒有第二個人了。
易歡一言不發,漆黑的眼眸沉沉注視着她。
兩人之間距離很近,因為正在争論,許文曳沒察覺這過分近的距離。
她沒有躲閃,迎上易歡的視線,一字一句道:“再說了,我就算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了,這關你什麼事兒?你可以要求自己不撒謊,但你有什麼資格管我呢?”
一陣寂靜。
這句話說完,許文曳下意識捏緊了自己的手指。
意識徹底回籠,心裡感歎一句:完蛋。
她又炸了。
又沒能控制得住自己。
她仰頭默默望了會兒車頂,沒明白自己為什麼總是不能在易歡面前控制脾氣,懊惱和煩躁一起襲向了她。
易歡持續沉默。
許文曳眼睛裡有水,許是被海水洗過,許是太過氣憤,又許是因争執而起的生理淚意。近距離瞧着,讓那層淺淡的茶褐色越發迷幻。
易歡陷入了這層夢幻,剛勾起的那麼點兒糟糕心情半路夭折,火焰中途被澆熄。他偏開目光,指骨在方向盤上磕了一下,說:“以後别再來找我。”
可真棒!
許文曳心裡默默感歎一聲,她又搞砸了。
兩次為自己争取到了機會,兩次搞砸,她真的挺佩服自己。
易歡是沒資格管她撒個無傷大雅的小謊,但他完全可以選擇不理會她,讓她沒法兒達成目的。
許文曳點點頭,說話時嗓音有點兒啞:“我也不想再去找你,我媽正在和你爸談戀愛,據我所知,進展挺快的。隻要我們兩個拆散他們,我以後就再也不會來找你了。”
她一口氣說完,最後問:“你覺得怎麼樣?”
總不能這麼艱難接近他,最終連找他什麼事兒都沒能說出口,那也太虧了。
易歡沉默着看着她,似在判斷這話的真假,片刻後,他道:“我不在乎易承焱和誰談戀愛,這件事對我沒有任何影響。”
一言畢,他突地睨向她,勾了下唇角,一個特痞的笑容:“另外,我怎麼知道你剛才所說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許文曳一噎。
很好,在這兒等着她呢。
從易歡的眼神裡,許文曳看得出來,目前這事确實沒戲。
相比他對易承焱的态度,對她的偏見算是最無足輕重的了。他應該确實不在意易承焱和誰在一起,在這件事上,他和急切的周向陽不一樣。
易歡就像是一顆刀槍不入的堅硬的石頭,她暫時找不到切入點。
上回見他,許文曳吃了一嘴沙子,回去在衛生間吐了個半死不活。這回喝了一肚子海水,雖說已經是大姨媽末期了,但着了水身體還是很難受。
結果,她一無所獲。
許文曳心裡有氣,很大很大的氣。
她這股子打心底裡油然而生的氣,究竟是挫敗感所緻,還是别的什麼引發的,她自己也沒想明白。
當下,她隻想發洩。
易歡像一面鏡子,他朝她發洩完了糟糕情緒,讓她從鏡子裡窺見了那種發洩過後的舒爽。這股子舒爽感染了她,撬動了她掩蓋情緒的心門,她突然也不想控制自己了。
許文曳推開車門下了車,說:“開一下後門。”
易歡雖不明所以,還是按了下中控台。
許文曳進去就把擋闆降下來,三下五除二換上自己的濕衣服。擋闆收起後,她來到副駕駛位置,隔着一個座位,把換下來的衣服遞給易歡。
易歡側身望着她,沒接。
“你就這樣回去?”
他不接,許文曳就把衣服放到了副駕座位上。
原本幹燥的衣服有幾處沾了水,濕了。
“不讓再找你是嗎?那很不好意思,”許文曳擠出來一個假惺惺的笑容,反正事情已經這個樣兒了,幹脆破罐子破摔,“你的衣服就隻能你自己回去洗一洗了,免得我再去找你還衣服。”
“誰說用你……”
易歡話還沒說完,許文曳用力甩上車門:“再見。”
最好再也不見。
車門微微震了一下,“嘭”的一聲。易歡眯了眯眼,手指依舊沒有離開方向盤,卻也沒發動車子。
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響到第二遍時,易歡才按了接聽,周向陽的聲音從中控台傳來:“真送回去了?衛江要把遊艇給砸了。”
易歡從車窗望出去,許文曳正揪着T恤邊走邊攥水,一點窄窄的腰線若隐若現,原本就漂亮的腿型展露無遺。
他壓着眉眼,冷笑了一聲:“發脾氣給誰看呢?”
“嗐,他不就這樣……”
“你告訴他,他氣成這樣我還挺爽的。”
“……”
許文曳正經過拐角,兩手去攥短褲褲腳上的水。一陣熱風吹過,T恤衣擺微微抖動,在夕陽光線下近乎透明,布料下的那把細腰呼之欲出。
“另外,讓他管好自己的女朋友。”易歡的眼神随着許文曳的身影移動,手指連敲了兩下方向盤,說:“他要是管不好,讓她再出現在我眼前……”
易歡停頓了一下,舔了下唇角,手指輕輕摩挲着方向盤。
後視鏡裡露出了他的眉眼,那是一個分外邪氣的笑容:“那可就别怪我了。”
周向陽一連幾聲:“……懂懂懂,都知道你煩撒謊精。”說完才反應過來,“卧槽,等等,你剛剛那是什麼意思?”
劉子前靠在旁邊聽了全程,此時一把勒住他的脖子,道:“兒砸,你易爺爺說的是文言文嗎你聽不懂?你這腦子是怎麼考那麼高的分數的?”
他吊兒郎當道:“利用她氣氣衛江,讓他懂點兒事你看不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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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文曳到家已經七點半了,劉應淼在廚房裡煲電話粥,甜膩的模樣簡直能把巧克力化掉。
她在旁邊靜靜站了幾分鐘,多少有點兒挫敗。
劉應淼擡眼看見她,拿手捂住聽筒,笑着說:“什麼時候回來的?油煙機動靜大,都沒聽見開門聲。”
根本不是油煙機動靜大,是她沉溺在愛情中無暇顧及,甚至連她淋濕了都沒注意到。
劉應淼回頭掃了眼竈上的鍋,湯咕嘟咕嘟煮着,暫且還溢不出來,她捂着手機走到許文曳身旁:“待會兒幫媽媽嘗嘗,味道好像有點兒不對。”又低聲問,“你們今年是不是得早開學?”
一中高三年級提前十天開學。
“那媽媽得加快速度了,”劉應淼捏了下許文曳緊蹙着的眉心,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淺淺地彎着,笑道,“讓你開學就坐進瀚海的教室裡。”
許文曳張了張嘴,最終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事情發展到現在,她連拒絕都說不出口了。
這根本就不是她能拒絕得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