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冠冕由羽毛鮮花與寶石簇擁,靜靜懸在半空,地面的怪物蠕動着組成一隻漆黑的利爪,極力向上伸着,卻始終夠不到冠冕。
它們發出憤怒的嘶吼,這像是某種号召,遠方又湧現出了肢節殘缺的不明物體,它們蠕動着緩慢注入利爪,成為底層養分供養它再一次壯大。
利爪完成了質的飛躍,往上蹿出一大截,森寒的指尖終于觸及冠冕純白的羽翼,它攀住邊緣猛地下拉,将冠冕完全握在掌中。
神的冠冕與神同源,它擁有無限力量,輕易便可令此間飛灰湮滅,但此刻冠冕無比寂靜,它收斂了光芒,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落于人的掌心。
它們終于抓住了冠冕,迫不及待撕扯着羽翼的邊緣,争奪那份與神同源的力量,一團又一團的亮光從冠冕中扯出,送入它們的口。
它們吃得餍足,大口大口囫囵吞棗般咽下,貪婪的吞咽聲無比響亮,它們沉浸在美好又強大的力量中,自然沒有察覺到冠冕的羽翼開始變暗,終于在某一刻,神聖的冠冕褪去純白,餘下一抹深邃的黑。
祂終于确認,從一開始,人就不需要拯救,這隻是祂的一廂情願。
祂所創造的那些孩子也早已身隕,眼前的這些“人”再也不是人,而是自深淵爬出披着人皮的鬼。
曾經鎮壓在不歸淵底,自世界剝離出的惡念又回到了這裡,一切都毫無變化。
神的冠冕終于不再聽從人的意念,它沐浴在光中,舒展羽翼輕輕一震瞬間占據了半邊天空。
迷蒙的藍光經由羽翼的揮動降臨整片大地,怪物身形僵硬再也做不出任何反應,充斥眼球的肉瘤卻飛速轉動望向了空中殺意盡現的冠冕。
神抛棄他們了嗎?神要将他們置于死地嗎?
怨恨的情緒早已埋藏在心底,它是什麼時候誕生的?不記得了,隻記得經年累月之下,這股情緒愈發壯大直至現在如何也不能抑制。
憤怒,怨恨,憎惡,三重情緒交織壓迫着那顆不再鮮活的心髒。
撲通、撲通......赤紅的絲線從心髒中抽出,遊離在四肢百骸,紮根于血肉根基吮吸着最後的生命力。
怪物倒了下去,死不瞑目的眼眶空洞一片,倒映着空中的冠冕灰白冰冷。
無數赤色的小芽從血肉溫床中鑽出,瞬間生長出大片的荊棘,它不再甘心躲藏在暗處,自覺積攢夠了力量,對着憎惡已久的神,宣戰。
神的冠冕高懸在天,近乎憐憫般揮動了下羽翼,極盛的藍光猶如飛雪覆蓋整片天地,藍光落在荊棘上,瞬間溶出一個小洞,密集的藍中,方才還虎視眈眈的荊棘飛速落敗。
它再一次低估了神的造物,它敗了,但是沒關系,它是殺不死的!
荊棘不甘拍打着地面,震出無數條裂痕,它立于縫隙邊緣挑釁般望着。
等着吧,就算沒有那些蠢貨的供養,總有一天,它還是會回來,地獄是它的國度,它才是地獄的主宰,至于至高至潔的神?
那時它會讓祂知道,多管閑事,必将自取滅亡!
荊棘跳下了縫隙,卻沒有回到熟悉的地方,僅存一線的裂痕讓它看清了随之而來的羽翼,璀璨的藍光近在眼前,它與神隔着裂縫對視。
神無喜無悲,空靈的聲音宣判了它的結局:“這是最後的機會,你,敗了。”
神垂眼,目光空無一物,沒有誰能在這雙眼中倒映出自我,但它卻在其中看見了一抹赤紅,那是連綿不絕的赤色荊棘。
裂縫被無可違背的力量封鎖,拔根而起扔進了那扇夢幻的門穹。
神的冠冕落在祂的掌心,祂閉眼似是一聲輕歎,一滴雨露從冠冕中析出,神将它托在指尖,歸還予天空。
驚雷轟鳴而過,藍色的雨水終是降臨大地。
神漫步在雨中,白绫現于眼前,滿目蒼夷,功過盡毀,祂亦不願再看。
“……既見衆生悲不喜……”祂垂着眸,一聲歎息。
僅一念間,大地碎裂成無數塵埃,虛無取代了天空成了這片空間永恒的基調,神步入虛無,每走一步,便有塵埃在腳底聚成石階。
神走向了最高處,取出一滴深藍,看着它幻化出無窮無盡的熒光,流經每一片廢墟又彙入深不見底的不歸淵。
夢幻的門穹自身後開啟,祂走了進去緩步回身,世界的殘垣在祂眼前靜靜矗立,祂依舊無喜無悲,蒙着的眼卻穿透時間與見證者對話。
“此界的惡念我已封存于不歸淵底,不會污染其他世界,逝去的靈魂将在熒光中做一場悠久的美夢,這便是已經覆滅的曾經,如此,你們當如何選擇?”
玩家們還沒給出回答眼前的一切便被時間拉長,模糊的光影密不透風将他們包裹,數秒後他們已經回到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