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址是一間單人病房，許是同事們以為他要問什麼事特意安排的。

周行海沒有停留，推開門正好與床上的青年大眼瞪小眼，他微微一愣，又是這種熟悉的感覺。

周行海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你還記得昏迷前發生的事嗎？”

榆次祥聽到聲音才從恍惚中回神，奇怪，他怎麼覺得這個人有點眼熟呢？他眯眼瞧了一番，沒有任何印象，但瞥到這人完好無損的胳膊時，他止不住生出一股怪異之感，總覺得他應該隻有一個胳膊才對啊，榆次祥呸呸兩聲，唾棄着自己的惡毒。

他的所有動作和情緒周行海都看在眼裡，他明白，這個青年和自己一樣，都對對方感到熟悉，他的猜測有了進一步的證明：“我是負責此案的警察，要是你還能想起來，我們就來聊聊。”

榆次祥看了證件一眼不疑有他，聲淚俱下地将那段噩夢講了一遍：“......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我發誓我隻是想湊個熱鬧，誰知道會發生爆炸啊！警察同志，你一定要将這件事調查清楚，将那個可惡的兇手抓出來！讓它坐牢，判它個無期徒刑！”

即使知道這個世界是假的，周行海還是認真做了筆錄，寫完最後一句，他擡頭：“這場爆炸造成了十三人傷亡，二十五人死亡，兇手不會是無期徒刑，它一定是死刑。”

榆次祥憤憤地點頭：“好！真是大快人心！這麼個狗東西就該是這樣的下場。”

周行海看着他，偏頭望了眼窗外，聲音顯得不那麼清晰：“你還記得在今天之前你都做了什麼嗎？”

榆次祥一愣，指了指被放到一旁的筆錄：“我方才不是都說了嗎？公司接了個大項目，我們組一直忙了三個月才将将通過，昨天我加班到淩晨三點，快五點的時候才睡着，睡得正香的時候突然被吵醒，之後的事情你不都知道了嗎？”

周行海點頭，沒有去看筆錄，盯着榆次祥眼神非常犀利：“你再仔細想想，這真的是‘你’親自經曆的嗎？”

榆次祥啊了一聲，表情奇怪：“什麼意思？不是我經曆的還能是誰？總不能是我的第二人格吧？警察同志，你可真會開玩笑。”

周行海搖搖頭，表情依舊嚴肅：“我從不開玩笑，你再好好想想。”

這副認真的語氣成功讓榆次祥思考起來，隻是這方向嘛有點偏。

榆次祥皺着眉，他過去做過什麼錯事嗎？不然這位警察同志為什麼偏偏揪着他不放，他越想越深入，越想越不對勁，終于發現了點異常。

不對！為什麼他的記憶這麼模糊，明明是不久前才發生過的事情，怎麼回憶起來就像是從未經曆過一樣陌生，這很不對勁！

他看了眼一臉深思的周行海，不信邪地再次思考起來，這次更嚴重了，不隻是記憶，就連視線也開始模糊，面前浮動的光點多麼靜谧美好，甜蜜、幸福，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能在其中被創造。

好想...好想...永遠留在這裡......啪！

榆次祥瞬間回神，顧不上臉上火辣辣的疼，眼裡滿是震驚，語無倫次地講述着方才的感覺：“我好像看到了一團光，它在動，不對！它飄在空中！它看起來那麼溫柔，那麼美好，我竟然想永遠沉溺其中，我真是瘋了！要是答應了，就醒不過來了！絕對會死的！絕對會死的！”

周行海拍了拍手，發出的聲音吸引了他的目光：“聽我說，别去想那些，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冷靜下來！”

榆次祥愣愣點頭：“對，我要冷靜，不能輸，不能輸給它們，我要回去，一定要回去，不想留在這裡。”

他抱着頭，一下一下捶打着，頑固的意念早已化為執着，隻要他還清醒，還記得自己的目标，那麼任何事都不能左右他的靈魂。

他眼裡彌漫的白光開始消散，瞳孔放大又聚攏，眼神逐漸恢複神采，終于他擡起頭，臉上露出一種恍惚的神色。

周行海明白，他已經覺醒了。

過了一會，榆次祥才動了動眼睛，視野重新恢複了清晰，但他卻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好虛假，他說不準這種感覺的由來，但就是這麼覺得，無法動搖，無法忽略。

突然他看向了周行海，神情有些急迫：“你也是這麼覺得，對嗎？！這個世界是——”

周行海捂住他的嘴，噓了一聲：“你自己知道就好，别說出來。”

榆次祥驟然笑了，他點點頭：“我知道，我明白，我不會說出來的。”

周行海坐回原位，終于露出點笑容：“接下來，我們再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