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亂的場地裡,王公公正聲嘶力竭地嘶吼着:“快一點!快一點!今夜子時之前建不成你們就都等着掉腦袋吧!愣着幹什麼還不快搬!還有你,别偷懶趕緊幹活!脖子上的東西都不想要了嗎?”
盡管他叉着腰擺出兇悍的氣勢,但不眠不休工作了好幾天的人卻早已麻木,對于他的話權當是耳旁風。
相較麻木的工匠稍顯精神的是腳上帶着鐐铐的犯人,他們犯下了大罪按律當問斬,但今早卻被提了出來。
那一刻他們以為是今上開恩,卻沒想到被馬不停蹄地趕到了這麼一個地方,說的好聽建完這座樓就能免除罪責,但現在看來這裡才是活生生的地獄,而他們是逃不出去的。
凡是慢一點的就會被那些監工抽個半死,殺雞給猴看,這裡的人又有幾個身子骨硬朗,挨不了幾鞭子便抽搐在地沒了聲息。
人命在這裡就像一塊破布一樣毫不起眼,東邊的那個大坑原先是旱廁,随着死去的人越來越多,也就成了屍體的堆放地。
不到半天時間堆了滿滿一坑的屍體,烈日的暴曬下,正發散着令人作嘔的味道。
至于人人都需要的吃飯,喝水和休息,對于他們來說就是奢侈,繁重的體力活又是烈日當空,每個人都是汗流浃背,氣喘籲籲。
身體的疲累沖擊着搖搖欲墜的心靈,終于在下一刻爆發開來。
領頭的是監獄的死刑犯,一身腱子肉,塊頭大得離奇,精壯的監工到了他手上就像小雞仔一樣,一手抓着一個,當頭一碰便暈了過去。
犯人們歡呼着叫好,反正都要死那就在死前大幹一場!讓皇城裡金尊玉葉的貴人們也嘗嘗平民百姓的苦!
“好!老屠打得好!讓他們欺負人,咱兄弟們将他們都殺了!”
“去他大爺的!老子真是受夠了!咱算是看明白了,這天底下無論是誰都能壓咱一頭!我呸!都是人憑什麼他們就能高高在上!弟兄們!咱們都是亡命之徒,不畏死,今日咱就用咱這顆頭來試試紫禁城的刀!”
“說得好!弟兄們!是漢子的都跟我上!讓他們知道咱不都是泥捏的!”
一番喊話激地所有人鬥志高昂,活像打了雞血,一個個都怒目圓瞪,抄起手邊能用的家夥事就沖了過來。
守衛們瞧見動亂頃刻便鎮壓,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血灑了一地,但這一幕卻起不到任何威懾,反而助長了這場動亂的威風。
王公公護着自己的帽子邊喊邊退:“哎呦!小心一點,别傷着他們的性命!陛下要求今夜子時建成奉天台,沒了這些人誰來建奉天台!到時候完不成大家都要掉腦袋,就連我也逃不過!”
守衛們聽見這話遲疑起來,反倒被暴亂的人群沖散,堅硬的防線出現了缺口,個個都落了單,被虎視眈眈的人群包圍。
一旁的王公公瞅見這一幕,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再也管不上命令不命令的,撒腿就跑,唯恐那些愚民追上來要了他的命。
慌不擇路間瞥見了匆匆而來的楚令,他立刻像見到了救星,連滾帶爬地摸了過來,聲淚俱下地控訴着。
“清河大人啊!您快去看看吧,那些人暴亂了!守衛們擋都擋不住,眼看着就要朝皇宮來了啊!”
楚令微驚:“竟發生了這種事,王公公你還好吧?”
王公公全身灰撲撲的,臉上也滿是髒污,他胡亂一抹,指着工地的方向怒不可竭:“我還好但那些人要是再不鎮壓就殺過來了!要是擾了皇上的清淨,咱們可都沒有好果子吃啊。”
“清河大人,您趕緊去壓壓場子吧,對,就帶這些人!你,你,還有你,全都跟着清河大人一塊過去!一定要将暴亂平息!”
王公公顯然失了分寸,竟公然命令起了皇城侍衛,危急關頭,楚令也來不及計較這些,翻出令牌就帶着宮道兩旁的侍衛飛奔而去。
到了地方,這裡早就亂成了一鍋粥,守衛和工匠們打成一團早已分不清彼此,有些暈頭轉向的就連自己人都能來上幾刀。
守衛們因着陛下的命令不敢下死手,而工匠早就精疲力盡,攻擊也飄忽忽的輕易就被擋下。
一時之間,兩方誰也奈何不了誰,就這麼僵持不下,直到空中一道驚雷就貼着他們耳邊炸響。
他們這才虎軀一震,着急忙慌地找尋着方向,不看不要緊,這一看渾身的氣勢都弱了半分。
朱紅錦衣的侍衛遠不是與他們對峙了這麼久的守衛能相比的,那腰間挂着的可都是玄鐵打造的好東西,吹發即斷,鋒利無比。
領頭的青年異常冷酷,一看就不是個好相處的,說不定比那些兇神惡煞的監工還要會折磨人。
工匠們都吞了口唾沫,意識到勝算渺茫,卻還是握緊了手中的武器不肯退卻一步,死死盯着台面上的人像是能剜下一口肉。
那個青年見了他們的動作周身氣勢更冷,都能凝成十尺寒冰,他擡手又是一張引雷符,捏指掐訣間,青天白日便雷聲轟鳴,有如神明在世。
暴亂的人都是平民百姓,究其一生哪見過這陣仗,擡手便可喚來天雷這還是人嗎?
不!不是人!這是隻有神才能做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