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卉庭想起今天早上做英語卷子的事，路遙的成績不差。她把人留下來，補習是其次，最主要是不想她的學生在外面四處亂逛結識社會人士。她轉頭看向方勝寒，看到班長額頭上殘留的血迹，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是錯的。

“打同學的事不能就這麼算了，等會兒我會親自跟你媽媽說明情況。”張卉庭說道：“至于一對一……”她原本想說繼續下去，可是一想到方勝寒可能還會因為這件事受傷，心下百轉，還是以學生的安危作為第一優先，“一對一暫時就……”

“張老師，沒關系的。”方勝寒搶先，看着路遙的眼睛說道：“隻要能幫助同學，我可以每天留下來。受一點傷不礙事。”

之所以會這麼說，是為了惡心路遙。路遙當然不會願意天天留下來跟自己一起自習了，而自己呢，既然老師已經有意讓一對一取消，那何妨不趁着這個時機順勢再當一次好人。

果然張卉庭聽到班長這番慷慨的發言，不由得感歎，“老師知道你是好心，受傷了還能說出這番話已經不容易，哎，老師真的是……”她不好拂了班長的好意，說道：“這樣吧，一對一就改成自願形式，老師就不做硬性規定了，你們倆自己商量，都願意留下來那是最好，如果不願意了，誰都别勉強。”

路遙這才算是見識到方勝寒的厲害。今天他栽在他手上了，不僅讓方勝寒在老師面前當盡了好人，還讓自己變成那個打了同學還不敢承認的孬種。路遙心裡憋屈，卻又沒地說理去。放學的時候在路上轉了兩轉，還是郁悶得不得了。

他走到離家不遠的地方，看見媽媽站在家門口，臉上挂着不高興的神色。

路遙心裡咯噔了一下，便聽見路過的鄰居笑着說：“幺姑，路遙又在學校惹事啦？”路遙媽媽在家裡排行最小，又長得标緻，大家便喊她幺姑。

幺姑皺着眉說道：“剛才又接到他們班主任的電話了。哎，一天到晚不知道得接多少通電話才行。”

“說什麼了？肯定又是打架了吧。”

幺姑一下子被戳中了，看鄰居笑得不懷好意，心裡頓時明白了，人家是故意來看笑話的。她眉宇之間籠起一股尖銳的氣息，“路遙怎麼可能在學校欺負同學。”她頓了頓，聲音拔高了些，“我兒子成績好，人又長得帥，會被老師惦記那是很正常的事，反正呀，那孩子的學習我是從來沒有擔心過的。你呢，你們家孩子不是說想考來我們路遙那家高中嗎？明年能考得上不？”

鄰居家的孩子天天哭着喊着不做作業，為了做個作業被追着打得整條街都知道。鄰居一聽這話，面露難色，“我們家那個，别說了。成績那是不夠看的。”

幺姑這才收起氣焰，說道：“哪家孩子沒有缺點，我們家路遙也就那樣了，人無完人啊。教就是了。”街坊鄰裡都知道幺姑沒有老公，孩子的爸爸說是孩子滿月當天被抓走的。具體犯的什麼事，大家都說不清楚。看她一個人把孩子帶大很不容易，帶點脾氣也都能理解，這下不好再争辯什麼，閑談兩句借意離開了。

路遙看鄰居走遠了，心裡也不知道什麼滋味，徘徊了兩圈，低着頭走回家。

幺姑看到兒子回來，臉色陰陰沉沉地，“你知道我今天接了多少通電話不？”

“……”

“全是打來投訴你的。”幺姑一邊說，一邊沉着臉進屋。她們家住的是舊時的平房，大木門一關，多少有些不太隔音。

母子倆進到屋内，幺姑才緩緩道：“說吧，今天又犯了什麼事，讓我這個當媽的自豪一下。”

她故意說着反話，聽得路遙的腦袋嗡嗡響。

路遙想說今天的都是誤會，但是自己劣迹斑斑，說出來怕是連自己媽也不會相信，隻好閉嘴不說。

幺姑說：“你現在是真厲害了啊。沒人能管得住你，就怪我這個當媽的沒用，不能給你一個完整的家。我嘛，也不好說什麼，畢竟是我先對不起你的。”

“媽，你别這麼說……”

“我話還沒說完呢，你打斷什麼。”幺姑在椅子上挺直了身體，“你爸還有一年就要出來了。等他出來的時候看到你這個樣子，想來他也會很懊惱的。是我們害了你，到那時候我們夫妻倆給你鄭重道歉。”

路遙聽得後背直流汗，“媽，你别說這種吓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