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重疊。
公儀嶺忽然覺得有些哽咽,心頭是一陣說不出的難受。
那時候的公儀嶺壓根就不知道,紀銀靈是被同窗弟子給趕出來,無處可去,才路過這條小溪的。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過來。
這一刻,他是無比慶幸,自己當時在全然不知的情況下,還是施以援手,給了她一點溫暖。
燕煦澤拍了拍他的肩,道:“難怪她會将你一同帶進自己的夢境中,想必是在這一刻真真切切地将你看作好友了。”
公儀嶺沉默不語。
紀銀靈很慢很慢地吃完了手中的烤魚,随後取出了叱靈琴,彈了一首曲子。
燕煦澤聽着聽着,疑惑道:“這是什麼曲子?我從未聽過。”
公儀嶺聽完她彈的最後一個音符,心裡也有了數。可他正想跟燕煦澤說時,眼前場景卻突然天旋地轉。
轉瞬間的工夫,他們又回到了六弦閣之中。
公儀嶺詫異道:“這是怎麼回事?我們怎麼又回來了?”
燕煦澤猜測道:“也許是紀銀靈她主動切換了夢境場景或是時間線,于是我們也跟着過來了。”
公儀嶺很快便看清楚,兩人現在是身在六弦閣的正殿之中。
六弦閣的正殿并沒有紫陽宗那樣大,裝飾布置相對而言也更風雅一些,不僅整座大殿都是用烏木建成,還在殿内放了許多觀賞盆栽,很符合公儀嶺對他們音修之人的印象。
正殿兩邊全都是六弦閣的弟子,像在懇求事情一般,全都跪在地上行禮。
而站在最前面的,正是紀銀靈和紀景明兩人。
他們來得突然,這次就連燕煦澤也還暈頭轉向,沒搞清楚現在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
燕煦澤掃了一眼殿中的人,見面前紀銀靈已經不是先前的少女模樣,倒與現在他們認識的樣子很接近,于是猜測道:“這恐怕是不久前的事情吧?”
公儀嶺也拿不準:“我在雲靈山的時候,也沒怎麼關注六弦閣發生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正說着,就聽殿下跪着的紀丞拱手,語氣堅決:“宗主,萬萬不可啊!”
上面的紀懷風眉頭微皺:“我欲将宗主之位傳給紀銀靈,有何不可?銀靈的修為,你們都是有目共睹的!”
另外一名弟子也上前道:“宗主,畢竟少宗主早已立下,再怎麼說,也該由少宗主繼任才是!”
其他弟子則道:“紀銀靈德行有失,如何能夠繼任宗主?”
隻有少部分弟子說了句公道話:“可是,紀銀靈畢竟修為高深……咱們六弦閣,曆來都是厲害的當宗主啊。”
紀丞立馬呸道:“曆任宗主裡面,哪一位是德行有失的?這樣的人當宗主,我等也不會信服她的!”
“對對,沒錯!我們不信她,我們信少宗主!”
紀懷風聞言,垂眸問紀銀靈道:“銀靈,他們說你德行有失,可是真的?”
紀銀靈緩緩搖頭:“師父,銀靈在六弦閣已近十三年,從未有過任何失德之事,還請師父明鑒。”
她初到六弦閣的時候僅有五歲,過了十三年,也就是十八歲。這樣算完,公儀嶺也就明白了過來:“這竟然是今年發生的事情。”
如此來看,想必也就是他下山去宣安城尋找父母的時候發生的了。
紀銀靈說完這話,頓了頓,繼而又道:“但是師父,繼任宗主一事,恕銀靈……不能接受。”
“為何?”
紀銀靈平靜道:“銀靈無能,無法服衆。隻有少宗主繼位,才能服衆。”
聽完這話,燕煦澤輕歎了口氣。
公儀嶺道:“紀懷風也真是的,當衆說讓紀銀靈繼位之事,那些弟子們肯定不同意,還讓她本就艱難的處境更艱難了。這下子好了,想來那紀景明更加看不慣她了。”
燕煦澤點頭道:“是啊,你看那紀景明現在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直接越過少宗主傳位給其他弟子,這不是當衆叫他難堪嗎?”
公儀嶺皺眉道:“就算紀銀靈拒絕了宗主之位,再傳位給紀景明的話,依照他小肚雞腸、扭扭捏捏的性格,怕是會覺得揀了人家不要的宗主當,更加憋屈了。”
那邊紀懷風遲疑道:“這……銀靈,你也知道,景明他的修為,恐怕并不适合繼任宗主之位。”
紀銀靈卻道:“少宗主聰慧良善,刻苦修行,他會成為一位好宗主。”
紀懷風正色道:“若無人幫襯他,如何能讓我放心把這個位置交給他?”
紀銀靈躬身行禮,決然道:“師父,我願輔佐少宗主。”
令公儀嶺沒想到的是,紀懷風面上沒有意外之色,而是凝視着她,又問了一遍:“銀靈,你說你願意輔佐他,那你能保證,此後一生都追随他,死亦無悔?”
紀銀靈沒有一點猶豫:“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