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人鬧上門的時候,金意初正在府裡到處轉悠。
他雖然被虞商行禁足一月,但好歹不用像之前幾天那樣整日待在卧房。
這金府大的出奇,他走了大半個時辰,才繞了金府半圈。
地方大也就算了,府中還處處精緻氣派。
除去珍奇的花草之外,竟還有一條湖!晴空之下,藍碧澄澈,如巨大的藍寶石。
所以……金奉桉和虞商行、還有給“他”送了七八箱财寶的神秘小舅子,他們到底是來什麼來頭?
退一萬步說,無論他們到底什麼來頭,肯定非富即貴。
大富大貴權勢傍身之人向來心思缜密,城府極深,絕不是良善之輩。
金奉桉和虞商行真的沒有察覺到“他”的異常嗎?
難道他的演技就那麼好?把所有人都欺騙了?
金意初在心裡搖搖頭,否定了這個猜測,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也就是說,虞商行和金奉桉他們察覺到了“他”的異常,但沒表現出來,假裝沒發現。
金意初耷拉着眼皮子,郁悶地踢着路上圓潤光滑的小石子。
塗深默不吭聲地綴在金意初身後,亦步亦趨,眸光始終落在身前的那人背影上。
見金意初停了腳步,悶着頭,踢小徑上散布的雨花石。唇抿了又抿,塗深猶豫了好幾次。眸光再次落在金意初那白皙又覆着晶瑩薄汗的後項,終是忍不住開口。
“你,要不要歇歇?”
金意初聽到塗深的聲音,這才想起塗深還在旁邊。立馬擡頭,挺腰,收腿,假裝剛才踢石頭的人不是他。
“塗深,”金意初想從塗深這裡打探更多信息。他探頭湊到塗深身旁,兩人胳膊虛挨着胳膊。
金意初用手捂着嘴,眼睛戒備地掃了眼周圍,竊竊私語,“你知道我爹以前是做什麼的麼?”
隔着一層薄薄的衣料,塗深感覺到了金意初的體溫。
明明是正常的溫度,卻從兩人緊貼的衣袖沿着手肘、胳膊,如火燎原一般,迅速蔓延到了他的心中。
燙得他緊張焦灼,全然不知所措。
塗深腦子暈乎乎,心髒跳得迅疾,仿佛不是自己的。失神中,塗深愣愣地對上金意初那雙圓溜溜的貓眼,唇動了動。
“……你、你不知道?”話說出口,塗深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
金意初搖搖頭,他半真半假地說,“沒人與我說過。”
連眸光都是燙的……塗深斂了下眸子,不敢再與金意初對視。
明明是簡單地避開金意初目光的動作,他卻覺得自己在落荒而逃。
見塗深發愣,金意初眨了下眼睛,疑惑地喊了他一聲,“塗深?”
鼻尖充盈着金意初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清香……塗深悄悄地将手背在身後,緊張地揩去掌心的汗。
暈暈乎乎地說,“金老爺年輕時是京城有名的……”
前院忽然傳來七嘴八舌的囔囔聲,隔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傳到這裡已經聽不真切了。隻令人覺得吵鬧。
金意初沒聽清楚塗深說的最後幾個字,“京城有名的什麼?”
經這麼一打岔,塗深霎時清醒了。意識到自己方才因為男色險些說了不該說的,頓時羞愧窘到無地自容。
他垂着腦袋,抿緊唇,沉默如雞。
金意初躬着身子,彎腰,自下而上仰視塗深。待看到塗深臉時,眼眸不由地睜大,“塗深,你臉怎麼這麼紅啊?”
塗深愈發窘迫了,他将腦袋垂得更低,目光緊緊盯着自己鞋尖,不敢再亂看,“有、有點熱。”
金意初撓撓頭,“有麼?今天不是很熱呀。”不過也可能是因為塗深身體強壯,和他這個剛退燒的人不一樣。
“對了,你剛才說我爹他年輕時是京城有名的什麼?”
商人?财主?讀書郎?掌櫃?纨绔?
嗯……其實更有可能是京城有名的愛哭鬼。因為金奉桉真的超容易抹眼淚!
塗深忍不住擡眸,瞄了一眼金意初。後者眨巴眨巴清澈的眼眸,無辜又純情,滿懷希冀地看着他。
“京城……”塗深感覺自己是被鬼上身了,不然怎麼會因為金意初好看就什麼都告訴他。他清醒而且理智地說了第二遍,“有名的頭……”
前院的喧鬧聲靜了一會兒,此刻又吵了起來。甚至比之前還要鬧騰。金意初甚至還聽到人此起彼伏的棍棒聲和痛呼聲。
他好奇地往前院的方向探頭張望。
“外面怎麼了?”
塗深見金意初的注意力不在他這裡,不由地松了口氣。他凝神聽了一會兒,神色黯了黯,“好像是柳家的人。”
金沙郡的人都知道金意初有多喜歡那個柳家小哥兒……
金意初有些嫌棄, “就那個忽悠我跳湖的柳家?”他皺了皺鼻子,心想:我還沒去找他們算賬,沒想到他們竟然先上門了。
雖說蠢事是“金意初”做的,但他現在他成了金意初,就得幫人把場子找回來。
金意初撸起袖子,氣勢洶洶地轉身就走。
塗深忙跟了過去,“你要去哪裡?”
金意初冷呵一聲,“前院。”
塗深遲疑地停下腳步。
金意初扭頭看他,疑惑,“你不去麼?”
塗深側了側身子,指了指身後,“去前院要從這裡走。”
金意初:“……!”
他急中生智,誇張地拍了拍額頭,尴尬又不是禮貌地笑道,“瞧把我給氣的,連路都認不得了。”
*
威武雄壯的管家從老爺和主君那兒領了命令,率領府中百二十個打手,抄上家夥,烏泱泱湧到府門前。
偌大的金府大門頓時變得擁擠不堪。
柳府的人和金府的人分立兩側,劍拔弩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