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辦得如何了?”墨拂歌音色溫和,聽上去心情不錯。
“按照小姐的吩咐,之前在楚州替宣王搜羅白鹿的那幾個人都已經被我們盡數找到了,他們當初在尋到那隻白鹿後本想待價而沽,找個好賣家賣個好價錢,誰知被楚州刺史李越發現後,賞了些銀錢後就搜刮了去,再被李越轉貢給了宣王。”
“我教你們做的事呢?”
“這些人我們已經都控制搜羅好了,皇後那邊隻要來找進貢白鹿的人,很輕易就會按照我們給的線索找到他們。小姐給的說辭,我們已經一一教給了他們,但凡皇後那邊的人問起,他們就會說宣王是想假借進貢白鹿行刺,攀咬到宣王身上。”
墨拂歌安靜地聽着江離禀報,手中重新把玩起那根玉簽,瑩白細長的玉簽在她指間轉動,被燭火照得熒光明滅。
“那幾個尋到白鹿的農夫從頭到尾不知道我們的身份,我們給了李越出價三倍的銀兩,他們的家人也都盡數控制打點了,恩威并施,他們不敢生出什麼事端。為保萬無一失,也同他們說了萬一皇後那邊被戳穿誣陷,就反咬是皇後唆使他們誣陷宣王想要刺殺。”
江離認真禀報完,眼角餘光小心地瞥着墨拂歌的神色。他自認為按照自家小姐的吩咐,将事情做到了滴水不漏。
“宣王那邊沒有來找這幾個人?”思慮了片刻,墨拂歌又問。
“未曾,宣王那邊的人近日都在大理寺和東宮兩邊打點。這頭白鹿是楚州刺史進貢給他的,他對楚州那邊的情況可能并不清楚。”
“洛祁殊呢?”墨拂歌細細思考可能的變數。
“偶爾去過一兩次宣王府,不過這些日子為了避免多生事端,他也很少走動。”江離還是周全地補充,“但洛祁殊武藝高強,我們的人也很難周密監視他。”
聞言,墨拂歌極輕地笑了一聲,“看來他很有自信已經将太子騙得團團轉。”
回想了一下這幾日查案太子那無頭蒼蠅的模樣,的确是被騙得團團轉了,她暗歎道。“做的不錯,這些天都按照我囑咐過的盯去做,至于宣王行刺的證據,皇後那邊總會替我們找好的。”
宣王定然不會想到,他隻是想耍些小聰明進獻一隻瑞獸去讨父皇歡心,事情卻會在諸多人的推波助瀾下演變到如此地步。不過若不是他自己貪得無厭,又想進貢瑞獸,還想借這隻白鹿去殺害卓連賀,又怎會弄巧成拙反而被人抓住纰漏。玄旸不過是個欲壑難填又自诩聰明的蠢貨,春狩一事已經按照她的規劃走上進程,暫且不用分出過多精神。
“北地那邊狀況如何?”
江離的面色明顯變得嚴肅起來,“北地那邊的眼線傳回消息,邊境的情況并不算好。去年冬天北方鬧雪災,北魏缺少糧食,接連來北地劫掠,葉珣都選擇守城不戰,大有姑息放縱魏人的意思。北魏氣焰嚣張,如今開春後已經在境外的骨律野大肆屯兵,不知是什麼打算。”
墨拂歌已經拿出地圖攤開,指尖點在大玄北地境外的骨律野上,“骨律野是難得的綠洲,土壤肥沃,瑙川河流經其中,正适合屯兵養馬。這是随時可能開戰的節奏。”
“是的,消息都被皇帝摁下了,故而朝内很少有人知曉北地情況不容樂觀。至于骨律野的兵力,葉珣并不上報,怕是也隻有她自己清楚。”
手中的玉簽被她握進掌心,摩挲着簽上刻字,墨拂歌難得斟酌用詞,終于開口,“葉珣避而不戰,究竟是她自己不願,還是不能?”
江離思索了片刻才明白墨拂歌話中含義,深深叩首,“屬下無能,并不知曉。甯王葉珣近些年尚還能統兵禦馬,甯王府也将消息藏得很死,無人了解她的寒疾究竟狀況如何。”
墨拂歌沉默,良久地注視着玄朝與北魏接壤的邊境。燭火幽幽映在她墨色眼瞳,有如明滅不定的孤燈。“無論她是不願還是不能,她都已經在借此向朝廷施壓了。如此态度,想來她的情況不容樂觀。”
魏地與鮮卑人一直是數百年來中原的心頭大患,三百餘年前雲朝重光帝初霁尚在時,因其鐵腕強權,魏地也是大雲疆土。但重光帝盛年早亡,中原陷入内亂三分天下,鮮卑人趁亂瓜分北地自立建國,戰亂中也無人能夠顧及,任由魏人多年劫掠。直到百年後葉照臨執掌晉國時,攘内安外,北魏終于消停不少。而後再到大玄建國,鎮北侯葉照臨受封甯王,鎮守北地,彼時玄朝國力強盛,兩國尚能相安無事。玄朝式微,則北魏蠢蠢欲動。
葉氏一族在北地鎮守兩百餘年,也與北魏交手兩百餘年,不知灑下多少鮮血埋下無數白骨。
玄朝唯一的異姓王,位置哪裡會有那麼好坐,看似無限風光,身後懸崖萬丈。
“小姐,尚還有一事。”江離想起自己屬下的禀報,忽然開口。
“此事尚無證據,但我們懷疑,甯王府上有内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