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琅槍是舉向楊甯的,但眼睛一刻不離玄烈。
“二。”
儀琅再往前逼近了一步,這次玄烈往後撤的時候卻忽略了他們所處的位置。
這裡是天台!
後腳被天台邊的高度不過腳踝的圍欄一拌,玄烈直接踩了空,一時間重心不穩向後仰去,幸好求生意志令他雙手緊緊抓住了懸崖邊緣。
怪不得剛才後背一陣發涼,玄烈原以為是心理作用,不成想真竟是物理上的發涼。
“你要想好哦。”儀琅一隻腳踩上圍欄,踩住了玄烈的手。
他這回使的力可比剛才才玄烈胸膛的勁大多了。指骨在強壓下咯吱作響,痛到玄烈也把牙咬得嘎嘣嘎嘣的。
汗水從額頭滴進了眼裡,蟄得玄烈無法擡頭看到儀琅耀武揚威的模樣。
腳下空蕩蕩,寒意化作來自地獄的吸力正将玄烈拖向深不見底的地獄。
但玄烈不害怕,因為他會飛。
“準備好了嗎?一……”
儀琅的“一”還沒說完,一股火龍卷就從他背後刮來,立刻将他裹進耀眼的沖天高焰裡。
随之一隻灰白如死人的手抓住了玄烈的手腕。那隻手帶着刺骨的寒意,玄烈剛要借力往上爬,眼前就又旋轉起來,整個人再次處于失重狀态,像是從地球蹦到了外太空。
就這麼一刹那功夫玄烈後背着地摔在地上。他還頭暈目眩着,那邊零星的槍聲便響起了。
生怕是儀琅動手殺了楊甯,玄烈支起上半身努力辨認方向。
幸好楊甯還縮在麻袋裡跟個胖長蟲似的原地扭來扭去,原本架着他的機械體也全都幫儀琅去了。
耳畔有鈴铛聲響,簡直是如聽仙樂耳暫明,玄烈的頭暈腦脹立馬好了大半。就是那個女人,他看到一片紅色殘影。
火龍卷在把儀琅燎得近乎活褪了一層皮後就消失了,那些原本屬于孑盞的狗腿子倒把痛到要流出眼淚的儀琅擋到背後,一隻兩隻全上去送死。
這次說什麼也要把她的面孔看得一清二楚。玄烈扶着被儀琅踩斷的右手,顫顫巍巍硬逼着自己站起來。
“玄烈!玄烈!”
玄烈忽地在刀劍相向的撞擊聲中聽到了有人在叫他。
這回不是楊甯了,而是向繁森。
一回頭,向繁森爬在樓梯門口,隻露着在風中淩亂的腦袋,眼睛閃亮亮的,瘋狂向玄烈招着手。
但玄烈現在不打算理會,他左手抓起庫星錐,打算加入戰局,助那女人一臂之力。
看玄烈入場,儀琅滿臉憤恨地躲過孑盞手裡的激光槍,瞄着玄烈頭殼就要發射。可惜被玄烈看到了。
他三步并兩步沖破機械體的包圍,執庫星錐徑直指向儀琅。但總有人比他快一步。
儀琅看着他跑來剛要轉變姿勢重新瞄準,一道紅色刃光就切斷了那隻激光槍。
就是直接切斷了,斷掉的那半槍口将庫星錐砸偏離了軌道。然而玄烈在臨近儀琅時突然高高躍起,高舉着的庫星錐消失了,取而代之是燃着強力焰火和滿滿誠意拳頭。
這下儀琅終于來不及閃避,結結實實接下了玄烈這一拳。爆裂的擊打聲裡摻雜着并不明顯的碎裂聲,儀琅連滾帶爬居然沒摔倒。
玄烈落地時,紅發女人也跟着閃到跟前,就像一團突然駕到的雲霧,在玄烈頭頂打下一層陰影。隻是他覺得,這團陰影比以往來得要慢一些。
他剛要轉身,背後便傳來幽幽的聲音,“别轉身,别看,如果你不想被打暈的話。”
陰影的到來帶來一陣颠轉城市不可能存在的草藥香氣,那是完全自然的味道,就像來自于另一個世界。
女人依舊是紗巾蒙面,如同兇惡城市裡升起的一輪血月。
“你是,潼霜?”玄烈低聲問道。
女人回身給了背後兩隻機械體一人一刀,“不是。”
除這幾次相救和古早地下室的初見外,玄烈從未在任何地方聽到過類似的聲音。但他總覺得在他沒知覺的時候,他們好像見過很多面了。
很可能聲音也做了僞裝。
正想着,儀琅站穩身子,捂着一側幾近凹陷的耳朵對玄烈擡起他空空的手掌,那滋滋作響的電流在他手裡虛無地遊走。
再後來的事情發生得太快了。
儀琅站的位置離樓梯口太近,玄烈剛看到他向自己撞來,自己便被身後一股力量往側面一推。
尚未站穩,他就又被向繁森一把扯着衣領子拽進了樓道,但他那一瞬間還是轉身了,還是看到一柄粗野厚重、未經過仔細打磨的鏽劍通過儀琅之手刺進了女人的心口。
澎湃激蕩的電流在血肉刺激下騰躍咆哮,其綻放的光把看似不起眼的劍錘煉成了一柄光劍。
向繁森二話不說抓着他就往樓下跑,也不管他是站着還是爬着,就算打滾也得馬不停蹄地滾下去。
喪失意識前,玄烈隻說了三句話。
第一句話是:“楊叔怎麼辦……”
向繁森嘟囔着說:“我早把他整走了!死不了!”
第二句話是:“我得去幫忙,她一個人……打不過。”
向繁森突然來了火氣,“你管那麼多幹嘛!要不是你小子命大!就你這樣的早他媽死了!”
下巴、頸椎、手肘、膝蓋,玄烈無時無刻不在用身體和一級級台階産生碰撞和摩擦,以至于後來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懷疑自己可能根本暈不了,純屬是被向繁森暴力運輸導緻的。
被踩斷的右手很疼,但和被灼傷的左手手臂比起來還是遜色很多。好死不死,受傷的還恰好是打疫苗的地方,也不怪病毒會爆發得這麼突然。
第三句話是:“好、好疼。”
玄烈困極了,在颠簸中半死不活地閉上眼睛,想着能活回去就活回去,不行也就躺在這算了。
這破台階,颠得他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