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話,是不是不該把她綁在身邊,是不是該讓她去自由尋找更好更舒服的世界呢?
一邊的绯籬已經坐上了炳燦的後座,纖細的手臂緊緊環繞着炳燦的腰,炳燦故意逗绯籬說自己要開始飙車了,惹得绯籬緊張地掐着他。
向繁森又拍了拍沉思者玄烈的肩膀,“一會害怕的時候,我可能也得緊緊抓着你,你不會有癢癢肉吧?”
玄烈汗顔,搖搖頭說沒有。衆人終于上了路。
雨後空氣清新,美景徹底顯露出來。他們順着盤山公路一路向下,不需要蹬腳踏闆也快得飛起。
乘風馳騁在大路上,頭發恣意淩亂飛舞,耳旁呼嘯而過的風聲、沙沙作響的樹葉聲,以及不知哪裡冒出來潺潺水聲互相取悅,潮濕感早被風裹挾到望不見的身後。
兜風的刺激感令炳燦不自覺地叫起來,要不是绯籬,他甚至想張開雙臂擁抱清冽的風。
難得的,坐在三輪車上的紀凜燭也迎光望着遠方景色笑了起來。萬物倒映在她的眼眸,驕陽将她臉龐照得透亮。
玄烈回想到他們剛認識時,紀凜燭在本上畫了一個眉毛巨粗的小人。
那天當紀凜燭将一百個問題通通問完一遍以後,玄烈也問了她一個問題。
這是他臨死前唯一想搞清楚的事情。
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
玄烈從未見過人類如此豐富的表情,一半幸福,一半哀傷,努力忍耐卻依然掩蓋不住的傷感瞬間被充滿喜悅的回憶所替代,沒等回憶兩秒又瞬間回歸到淡淡的惋惜。
這麼一系列繁雜的心緒後,唯獨落下一句,“我也不太懂。”
後來少女懷揣着羞怯心事淡淡講了這麼個故事,名喚“初戀”。
琀珏比紀凜燭大兩歲,是她大學的學長。報道那日正巧紀凜燭發高燒,作為學生會主席兼同專業學長的琀珏把她送到了醫務室,于是二人相識。此後二人專業課上常常被分成一組,又參與了同一個項目,這才漸漸熟絡起來。
琀珏膽大心細,做事很有章法條理,能力很強,常常一個人能高質量完成幾個人的工作,學習方面也是,看一眼就能将整套理論體系背下來,就像生來就熟悉這些。
琀珏說,他不喜歡這個名字,寓意不太好。
琀珏不喜歡說話,紀凜燭也話少,于是兩人獨處時基本無言。
聽到這裡,玄烈以為二人便是步入了交往階段,誰知紀凜燭隻微笑着搖搖頭,“隻是暗戀。”
琀珏獨特的氣質令紀凜燭隻感遠瞻,她腦海裡所有的經驗均來源于小時候看的狗血感情劇,于是更不敢貿然接近。
每次深夜下定決心的心如止水總會在第二天見到他後不再作數,如此往複循環,紀凜燭畢業了,來到了舜氏。
“離開前他什麼都沒有說嗎?”玄烈問。
紀凜燭眼睛如彎彎月牙,“他說對不起。大概是早就看破了我的想法吧……啊對了,他說,‘别說再見’。”
玄烈一開始不明白,喜歡為什麼不說,知道了又為什麼裝作不知道。現在他好像能體悟到一點點了。
也是從那時起,玄烈不再想那麼早就草草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現在的玄烈覺得萬幸,否則就錯過了眼前景象。金燦燦的光為紀凜燭身上鍍了一層鮮亮的光,她的眼珠濕漉漉的,先前瞳孔内機械式死氣沉沉的光消失了。
“下面是什麼?”紀凜燭問。
防護欄外,不屬于珣魑山的地界,一大片黃澄澄的地,同樣在陽光輝映下絢爛。
林瑀輕瞥了一眼,“以前是農田來着,後來荒廢了,被改造成千裡墳場,埋着地震死去的人們。程煉覺得不吉利,就命人鏟平了,改種向日葵。”
炳燦一下子興緻來了,叫嚷着要去摘瓜子吃。向繁森鄙夷地瞅了眼葵花田,“你也不嫌膈應。”
炳燦隻坦然地笑,“機器人才不管這些!”
林瑀的聲音從前方隐約飄來,“現在不是吃喝玩樂的時候,咱們可是偷跑出來的……”
炳燦邊像猴子一般尖叫,邊飛速蹬着腳踏闆,幾乎要擦出火星來。
“哎绯籬!你知道嗎!其實我是汽車人!”
“什麼意思啊!”向繁森問。
“據說造我的一部分材料屬于汽車廢材再利用!雖然我不知道是哪吧!但我覺得我有天賦!改造改造就能變成汽車!”
“你可拉倒吧!”向繁森唾沫星子四濺,“除非你現在變個汽車出來!這破自行車太颠啦!”
沒有理會向繁森,炳燦高興地看向玄烈,“玄烈!你知道嗎?”
玄烈一臉懵地搖搖頭。
炳燦又道,“這麼說起來!你應該是垃圾桶人!”
“哈哈哈哈……”玄烈身後爆發出向繁森難聽的嘲笑聲,“真的假的!”
“真的!玄烈!我聽說你身上的材料來源有一部分是鐵垃圾桶!”
玄烈正要反駁,炳燦緊接着又說道,“不是普通的垃圾桶!是帶蓋子的垃圾桶!是大垃圾桶!大垃圾桶!”
“……閉嘴。”玄烈忍無可忍擠出來兩個字丢給炳燦。
一擡頭,卻發現紀凜燭也被逗笑了,雙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玄烈一下子羞紅了耳朵。
“快看!是彩虹!”
炳燦“嗷”地一聲叫喚,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放到了遠山後那若隐若現的彩虹上,彩虹仿佛一腳跨山一腳跨湖,在太陽下熠熠生輝,溫和而又壯闊。
“林老師!我說的對不對啊!”炳燦又扯到這個玄烈不想談論的話題上來。
“别聽他瞎說……”林瑀的聲音被風極大削弱,傳到後方也僅剩下似有似無的殘音,“真要說起來……不是……應該是……羽毛球……”
“哈哈哈哈!”
這次驚天地泣鬼神的笑聲是炳燦發出來的,“我冤枉你啦,玄烈!原來你是!羽毛球人!”
“閉嘴!”
玄烈再也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