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甯盯着房間角落裡一個玻璃櫃子鎖着的一塊石頭,石頭上刻着兩個跳舞的小人,這是地震後他唯一能找到他和她的共同回憶。
“我想辦法了,所以我又做了第二件不可原諒的錯事。”
突然,“砰”的一聲,通向隐蔽房間的小門大打開。
紀凜燭緩緩站到門口,“玄烈,林……老師叫你進去。”
玄烈洞悉紀凜燭此時臉上的表情,一棵旺盛生長的小苗堅強地越過寒冬,卻在似剪刀的二月春風中折斷了腰,冰雹從天而降,準準砸在了她的腦袋上。
少女眼眶泛紅,玄烈于心不忍,連看都沒看楊甯一眼,就巴巴地跟上去想關切一番,可奈何紀凜燭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顯然難以認真回應,玄烈猶豫着。
“進來吧,玄烈,好久不見了。”
林瑀比方才看起來又老了半分,卻難得面部充滿血色,看來是過于情緒激動。
“小燭,你不必走,你也和玄烈一起聽。”
站定在屋内,時間大概已經來到淩晨兩點,正是冷清的時候,玄烈也不免打了個寒顫,但其實究其原因還是因為林瑀和紀凜燭之間若有若無相持不下的氣氛。
“林老師,當初那封信被人燒掉了,我們什麼都沒看到。”
林瑀仿佛早已了然,他半歎息半淺笑,“那也是我許多年前寫的信了……不過沒關系,我還沒糊塗到把一切忘幹淨,你有什麼想知道的可以盡管問我。”
玄烈看了看身邊的紀凜燭,她氣質和之前不一樣了,平添了一份理智克制的疏離感。
漂亮的睫毛微顫,她低頭不語,玄烈想到自己有些時候沒見她笑過了。
“阿燭父母的信,是您寫的嗎?”
林瑀眉毛一挑,咧咧嘴笑了起來,“玄烈,我沒想到你會問這個……沒錯,是我寫的……我私心想讓小燭來到這裡,多了她,更多一份力量。我不确定他會不會卷土重來,但目前的局勢,我猜想很可能是他在背後鼓動潼氏的結果,所以要早做準備,因為如果以現在的實力,抵抗他恐怕是很危險的。”
“他?是誰?”
林瑀頓了頓,道:“他叫韶賦修,是曾經舜氏最核心的三人之一,後來和潼氏大小姐潼玚結婚,與董事長陣營矛盾嚴重,領着潼氏反撲舜氏,才導緻災難。”
“韶……”玄烈覺得耳熟。
他忽地響起,曾經于舜氏外樹林内,那個救世主一般總在危機時刻出現的紅衣女人,也是這樣問那個莫名針對他的機械體。
“你是韶賦修的手下?”
機械體回答的是,“不是手下,是勳章。”
玄烈陷入了沉思,原來在那麼久之前,他就已經和這韶賦修扯上關系了。
“玄烈、玄烈?”林瑀呼喚着他。
“嗯?您說什麼?”玄烈處于混亂中。
“沒事,你……”這時,林瑀看到他腰腹的那個旋鈕,霎時神情黯淡,眉眼兇戾起來,“玄烈,你、你有動過它嗎!”
玄烈被問地一愣,随即點點頭。
林瑀眼裡的驚詫一晃而過,“你在驅使它的時候,什麼感覺?”
玄烈仰頭,琢磨回想半天,“難以自控,但會變得很厲害,厲害到……厲害到能擁有非常強的、我現在沒有的力量,去保護自己和身邊人。”
“但它對你傷害很大,對不對?每恢複原樣一次你就會更疲憊一分,甚至頭暈眼花久久不能緩解。玄烈,這是在透支你的生命,它不是用超負荷來磨損你,它是在用病毒侵蝕你!”
聽到林瑀的話,玄烈一震,忽然,一股強有力的清流在他體内的線路流淌,一開始幹冽舒爽,後來卻愈漸麻木,又是這股陣痛。
長久地,林瑀才又開口,“玄烈,這個關口已經被病毒侵染,你萬不能再驅動它,否則你就中了他的計!二十年前,他就是用這個方法操控你的!”
如有暴雷點燃他的心頭,玄烈沒有說話,隻想等着林瑀繼續往下講。
“玄烈,你知道黑羚羊嗎?”林瑀問。
眼前仿佛浮現出伏策的臉,玄烈機械地點點頭,“炳燦提到過,和外面的……”
“和伏策一樣,”林瑀點點頭,“玄烈,其實……你曾經也是黑羚羊的一員,和伏策一起守護着這片土地,可是中了韶賦修的計,連同整個集團幾千隻超高等機械體一起被病毒操縱。那時你就受了很嚴重的傷,到現在,黑羚羊也隻剩下你和伏策兩個人了。”
“我……我也是?”玄烈不自覺瞪大眼睛,一口氣提到心口凝結成了一團麻花。
“官方通報的是黑羚羊已經全數殒命了,但是我找到了你,我不忍心把你交給他們,所以嘗試着解卸你體内受病毒感染嚴重的系統,才導緻你記憶基本消失了……
“這個旋鈕隻是你能力釋放的關口之一,但絕不是唯一途徑。二十年前我在你身上安置了為期二十年的封閉設置,以至你現在能力衰退難以自保,這是我判斷失誤,但是所幸現在小燭來了。玄烈,你們是我的希望,我們舜氏乃至整個永璃島的希望,你,你們,大家一起,務必要阻止他的陰謀!”
突然的激憤讓林瑀咳個不止,他發着虛弱的喘息,眼睛艱難地半睜着,“等到那一天,我也不用再東躲西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