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隐隐作痛一瞬，對方安然回到了原地。

“怎麼可能！”炳燦聲如雷鳴般驚呼着。

“障眼法。”

不等灼琛悠悠開口解釋，儀琅又以相同招式分别在玄烈左颌、腰間、心口各來了一拳，拳法飄逸、來無影去無蹤，卻拳拳精準，每當玄烈反應過來試圖阻擋時，對方時常已經得逞。

“障眼法？怎麼個障眼法？”炳燦着急上火。

玄烈想起林老師曾帶給他的消息。

五代有部分完全體已經習得了幹預其他機器人五感的能力。

所以不同于機器人，看台上的人類觀衆眼看着儀琅的步步逼近和出手攻擊而玄烈反應遲鈍，已然怨聲四起，而包括玄烈在内的大多數機械體依然被蒙在鼓裡。

但林老師還有下一句。

目前他們的水平還不算太高，高層關于他們擁有這種能力的許可還分歧不斷，所以如果有一天碰上了這樣的對手，你可以……

”可以閉上眼睛。“

灼琛目光如炬緊盯台上。

于是玄烈閉上了眼睛。此刻他如有神助一般，清風拂耳，聽力大增。聽得見自己身體中”嗞嗞“作響的電流聲，聽得見人類對他的懷疑和嗤笑，也聽得見對方身影如鬼魅靠近時所不慎發出的腳步聲。

就是現在！玄烈聽到耳邊呼嘯襲來的一陣勁風，于是立刻起手招架，對方發現進攻失敗後并未追加攻擊，而是迅速收回了手。

那頃刻間的觸感讓玄烈不寒而栗，這拳面上所生出帶有倒刺的尖鈎，配合上排山倒海的氣力，恐怕這拳下去，他腦後的智識芯片直接會被敲碎，稍有不慎，玄烈很可能就此殒命。

一念之間的事，足夠讓在場觀者心有餘悸一輩子。

”我靠！他丫的下了死手！“

随着炳燦一聲咆哮，玄烈突然感到身體内湧動着一股隐隐要發作的奔騰岩漿，他感到燥熱難安，喉嚨像是要大吐鮮血似的發着緊，哪個部位的器械正發出轟鳴高速運轉着，好像卯足勁要沖破身體的囚籠。

玄烈意識到自己的憤怒數值正在難以自控地急促上漲，他有些失措。

逐漸被紅色蒸汽迷惑的視野中，玄烈看到對方得意地笑了。玄烈下意識摸向心口藏着的号碼牌，幸好還在。

“我原以為你們二代都和後山垃圾場裡報廢的那堆鐵塊一樣，沒想到是我輕敵了。且不說你能發現我的行蹤，至少能完好接下那一拳，我也該向你說聲佩服，隻不過……”

未等儀琅長篇大論念叨完，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中，玄烈竟眼眶閃着殺意直直向對方沖去。

“咣——”

劇烈的響聲中，兩隻分屬最先進和最落後的舜氏機械體竟以旗鼓相當的力量撞在一起，二人在竭盡全力的對峙中互相怒目而視，像兩團顫抖到要爆燃的火焰。

一聲怒吼後，玄烈竟平白将儀琅推出去三米遠。随即玄烈并未停下動作，而是好似一隻暴走的野獸，肆意揮揚着拳頭砸向儀琅。

“玄烈這是怎麼了！”炳燦感到不對勁。

台上，奈何儀琅速度飛快，失去思考能力的玄烈全然捉不住儀琅的蹤迹，白白浪費了力氣，但他已經如被上了無盡發條的木偶，完全停不下來。儀琅艱難穩定陣腳後，從背後掏出一隻手槍。

“不要讓事态擴大，看準時機結束比賽。”站在裁判席的舜真坐立難安。

看到玄烈的樣子，她的心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用力攥着，玄烈每揮舞一拳，她的心便揪緊一分。

突然，一顆子彈精準集中玄烈左腹。玄烈痛苦地低吟一聲，如同短暫的清醒，玄烈搖搖晃晃站在原地，眼神兇狠異常。

儀琅調整好呼吸，緩緩舉起手中槍對着玄烈的眉心。

然而，玄烈被子彈中傷的左腹忽地掉落了一顆螺絲，随即手掌般大小的鋼鐵覆片掉落，裡面竟是一個生了鏽的器件，模樣形似烤箱上的溫度調節器，就連儀琅也被這奇怪的物件吸引了注意力。

而現下，這調節器竟自己緩緩轉動着，伴随着刺耳的摩擦聲響，指針來到四檔中的第一檔。

“咔吧”一聲，一道電流從指針簡短迅猛竄出，即刻流淌橫掃至玄烈全身。

與此同時，玄烈咧起嘴角，這是他有生以來做過的最标準、最像人類的一抹冷笑。

就這麼眨眼一瞬，他就像變了個人。

出其不意間，玄烈如同開場時的儀琅，用力抖動了一下手臂，一把長約一米的獵槍與手臂分離，從袖管滑出，落在玄烈手裡。

“哔——比賽結束！比賽結束！”

裁判叫喊不及，玄烈眼角微搐，狠戾端起長槍，在詭異狂歡的笑容裡恣意沖儀琅發着子彈。

“砰——砰——”

與場地器具破碎、人員奔走呼救的聲音相伴，子彈毫不留情地飛向訓練場各處，這一切的一切在他眼中仿佛展開了慢動作，唯有他是這荒唐場中最出彩的舞者。

此刻，這個機器人已經全然忘了他的來時路，忘了他要往哪走。

但有一個人是奔向他的，不顧一切地奔向他。

子彈卡殼的刹那，他被一個人用力撲倒，同時失去所有力氣。

下次一睜眼，他才想起來他的名字叫玄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