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地,玄烈被扶上了車。
紀凜燭來得匆忙,發絲在風中淩亂片刻同汗水攪在一起貼在臉側也不自知,看着玄烈沒有生命危險,她也終于放下心來,脫力地靠着一邊威猛炫酷的黑色大摩托。
“炳燦,你給我的定位器什麼鬼啊?”說着,紀凜燭從兜裡掏出一枚閃亮亮的小物件,“進了樹林沒兩步就不動了,我發現它的時候就躺在路邊。要不是我聽聲辨位找到你們,恐怕我現在還在樹林裡兜圈呢。”
炳燦腦子“轟”地一響,蹙起眉頭把寫滿震驚和埋怨意味的眼神投向阿盼,“阿盼!我給你的定位器呢!”
“什麼定位器?”阿盼一臉茫然,貌似是還未從電擊中晃過神來。
“就是這個!”炳燦拿過紀凜燭手裡的小亮片,幾乎要塞進阿盼腦袋裡,又猛烈地搖晃着阿盼,“你怎麼随便就丢了啊!要是凜燭現在找不見咱們!玄烈可能就死了!”
聽到玄烈要死了消息,阿盼“哇”地一下大叫起來,手舞足蹈跑到玄烈面前上下一通摸索,“你傷哪裡了,你傷哪裡了……”
玄烈本就脆弱,阿盼手下不知輕重痛得他險些嘔吐出來。
阿盼撫摸着玄烈的傷口,臉皺得像個在暖氣上放了八百年的幹癟橘子。
“你怎麼啦?”玄烈問。
阿盼抽抽搭搭的,明知擠不出眼淚卻還是一副痛哭流涕的樣子,“要是我會流眼淚,玄烈,你早就在受傷之前被我的眼淚淹死了!”
後來等阿盼徹底,腦子活泛起來,他和炳燦又來回争執不休。
“我讓你拿好的啊!你怎麼就随便扔了!”
“我怎麼知道!不是你說容易迷路讓我留記号的嗎!”
“我是說讓你标記路!那你随便拿個什麼樹枝石頭都行啊!這可是定位器!很貴的!”
“我、怎、麼、知、道、它、是、定、位、器、啊!”
阿盼這嗓子一出,活生生驚得樹林裡鳥獸驚恐起來,躁動不安。
“我告訴你了啊!”炳燦扯得嗓子累了。
“你什麼時候告訴我啦!”
“就在你要喝鞭炮味營養劑的時……”
說着說着,一開始底氣很足的炳燦卻緩緩虛了起來,他陷入了回憶。
當時他将定位器珍重地塞到阿盼手裡,并說:“你要拿好它,咱們能不能活着出來,就靠它了!”
而阿盼那時正和營養劑櫃台的服務人員争執不休,“鞭炮味的營養劑!鞭炮味的!你們這專不專業啊!連鞭炮味的營養劑都沒有!”
對方平和表情下是難以忍耐地即将爆發,可出于職業素養,對方還是淺淺笑着、耐心地解釋:“不好意思,我們這裡真的沒有鞭炮味的營養劑。”
阿盼臃腫的身軀在小小櫃台前擠來擠去,擠得炳燦差點手滑将定位器摔了出去,于是他憤恨地掰過阿盼,“沒有鞭炮味的營養劑!你說的是跳跳糖味的!”
“不可能!”阿盼甩開手,“喝到嘴裡就是‘噼裡啪啦’的!不是鞭炮是什麼!”
“就是跳跳糖!”
“就是鞭炮!上次還把我的嘴給蹦爛了!”阿盼表情兇神惡煞起來。
回憶戛然而止,炳燦回顧了一遍又一遍,發現自己确實未跟阿盼解釋了這一物件是定位器的事,但他又不高興阿盼将他的東西随意亂丢,所以誤解的道歉遲遲沒有說出口。
兩隻機械體闆着怒氣沖天的臉誰也不肯再和對方說一個字,就互不相對地站着,直到紀凜燭說再不走玄烈就要癡呆了,兩個人才肯動身。
忍着全身劇痛和混亂的腦殼,玄烈問紀凜燭這大摩托從哪來,紀凜燭表示自己一跟楊甯請示,楊甯立馬大手一揮将自己的通行證給了她,并交給她摩托車的鑰匙。
“你還會騎摩托……”玄烈虛弱地說。
身前的紀凜燭樂呵呵地沒有轉頭,“大學時候有一項獎學金的名号叫全能王,恰巧我兼職很多,打着員工折扣把摩托車廚藝舞蹈攀岩劃水刺繡心算跆拳道寵物護理之類的學了個遍,最後成功拿到了二等全能王獎學金,還把我學這些的學費報銷了一大半。”
“你學了這麼多,為什麼還是二等……”玄烈越來越虛弱。
“好像還差人家一項,是什麼來着……哦對,那位同學有世界紀錄證書,據說是十二歲的時候打破了在鬼屋裡以倒立狀态下邊吃刀削面邊解數獨的世界紀錄……”
紀凜燭的話在耳邊環繞,左耳朵進,右眼睛出,玄烈覺得自己腦袋現在就像個馬蜂窩,到處走風漏氣,他疲倦地閉上眼睛。
閉眼前,他清清楚楚看到自己懷裡有一柄漂亮的刀,那是這次戰鬥的戰利品,雖然他隻做了無名機械體口中那隻躲在别人身後的小鬼。
紀凜燭回頭瞟了瞟狀态不佳的玄烈,一個油門加起來,速度像飛一樣。隻是後面跟着跑的炳燦和阿盼更要費勁追趕了。
“玄烈你困啦?别睡别睡,快要到了,我給你講故事吧!我記得學攀岩的時候我最害怕了,因為我恐高,我……”
惴惴不安的暗流在周身飄忽,待玄烈涼透再熱乎起來,期間如若隔了一個世紀。
潮水退卻,猛地睜眼,玄烈發覺自己被塞進了膠囊狀的觀察艙。他擡手敲了敲頭頂的艙門,楊甯的臉便浮現在玻璃上,一張中年男人疲憊又故作堅強的臉讪讪地笑着,笑得玄烈心發慌。
一夜過去,他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扭扭腰身,貌似是楊甯替他換了一副新的肋骨。
楊甯說舜真來過,舜停在得知他任務圓滿結束後沒說什麼,連一句誇獎的話也沒有,還是舜真自掏腰包給玄烈支付了這高昂的頂級修養觀察艙的費用,他才得以睡個這麼好的覺。
充分體現了大小姐的人文關懷。
玄烈隻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表示自己其實壓根沒做出什麼貢獻,反倒是被路過的大俠救了。
沒錯,玄烈巧妙地隐瞞了他同那紅衣女子的糾葛,隻當是對方路見不平一聲吼了。
楊甯問起來,玄烈就籠統地交代了事情發生的大緻過程,但很快他發現了一點。
那柄十足的好刀消失了,消失得無影無蹤,楊甯開玩笑說給他治傷時沒發現有這麼個寶貝,否則早就被他偷偷挪出去賣錢了。
隔天同一時間,玄烈被阿盼興緻沖沖地叫出去品嘗鞭炮味營養劑。桌上,同樣的話,玄烈問了當時在場的紀凜燭、炳燦和阿盼關于那刀,均沒有結果。
就像從來沒有存在一樣。
也無所謂,反正本來就不是自己的東西,玄烈想。
突然,幾個機器人耳邊不約而同響起消息提示音,間隔兩秒後,紀凜燭的手機也跳出一條消息。
“啊!又要測試!”炳燦率先仰天長嘯,後又意識到自己失态,連忙收斂起放縱的表情,卻看到隔壁桌潼氏的灼琛炬衍兄弟倆也嚴肅得很。
“你們,也要一起參加測試嗎?”玄烈問。
灼琛嘴角微揚,一言不發。
“剛來就要給我們下馬威啊”,炬衍冷言冷語,“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