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能……”紀凜燭剛想扯住自己的包，卻見玄烈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便無言跟了上去。

驕陽還未将水汽蒸騰幹，就徹底藏在雲後。周遭灰蒙蒙的，常有野物遊移在草叢樹林間，不間斷地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如若此刻再加上幾分烏鴉哀鳴，則驚悚片一般的氛圍才算真正形成了。

阿盼看上去很是興奮，左跑跑右跳跳，到處擺弄，紀凜燭則認真揣摩着那些陰晴不定的人的心思，會不會把碎片埋到某個意想不到的地方，再在比賽結束後衆人大失所望之時跳出來大笑一通：

“哈哈哈！沒想到吧！原地挖三尺就是啦！”

玄烈依舊沉默着往前走，貌似已然有十足的把握。

“玄烈，玄烈！咱們去哪啊？”阿盼蹦蹦跳跳跟來，似乎有點被周圍不詳的氣氛吓到。

“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不知道咱們還走什麼呀，萬一、萬一前面有什麼……可怕的……東西！”

阿盼活活被自己講出口的話吓得不輕，恨不得直接刨個坑先躲進去。話說到這，倒是讓玄烈停住了腳步。

“我隻是覺得這裡，有點熟悉。”

“你來過這？”紀凜燭四下望了望，站到玄烈面前。

玄烈沉思了一陣，搖搖頭，“沒有，好像是來過，但是我記得我沒有。”

玄烈猶豫時，紀凜燭裝作不經意地從玄烈身後取回了背包。這點小事還要讓别人代勞的感覺，簡直太難受了。

玄烈沒有在意，拍了拍受驚的阿盼，繼續順着小路往前走，“珣魑山是集團的舊址，在我出生前不久因為災難的緣故，就搬離這了。應該沒有什麼大型野獸，之所以這麼戒備森嚴，可能是有涉密實驗室設在這裡的緣故吧。”

紀凜燭并沒有太專心地聽着，隻是在一半聽到玄烈說“出生”一詞時就開始神遊，總覺得機器人這麼說有點奇怪，又有點可愛。

直到聽到最後一個字才晃過神來，想到很多問題，卻一句都沒有問出口。

既然是你出生前發生的事，你怎麼知道呢？

“是林老師告訴我的。”玄烈頭也不回。

紀凜燭一驚，想到現如今人工智能竟然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已經學會讀心術了嗎？

可怕，太可怕了。

不過，林老師是誰？

抛開沉悶的氛圍不談，樹林中的風景還是很漂亮的。斜霧蒙蒙夾着隐晦的光，穿過樹葉洋洋灑灑地散在地上。隐約有兔子松鼠等小獸奔走，鳥雀飛躍林間捉蟲，萬靈生龍活虎。

穿行在這樣的景間，倒不失為一種享受。

直到忽然一聲巨響出現！

“轟——”，一縷袅袅灰煙騰然升起于樹叢間。那是頃刻間轉瞬即逝的聲響，類似于大廈将傾，吓得阿盼直接跳了起來，一溜煙竄到樹後發抖。

這聲巨響惹得人心惶惶、鳥獸四散，紀凜燭繞到樹旁輕聲安撫阿盼，玄烈則向着聲音來源處張望。

在寂靜了十來分鐘後，一行人打算臨近瞅瞅，阿盼則秉持着“好奇心害死貓”的原則哭喪着臉不敢前進，但在聽到紀凜燭一番“說不定是隕石降落送來碎片以及一大堆美食”的言論後轉了性子，開始興緻沖沖。

三人屏氣凝神，在還未臨近事故現場時便聞到了刺鼻的汽油味，空氣中似乎還有火焰“噼啪”作響的動靜，給人以不詳預感。

再行數十步，居然有一深寬兼約兩米的大坑，周遭的景物均泛着灰黑色，有明顯灼燒痕迹，越靠近大坑的草木越顯碳化。紀凜燭捂起口鼻，往坑裡探望，裡面的景象讓三人都大吃一驚。

坑裡面慘不忍睹，滿是機器人被解體的零件散落，随意堆起又放火焚燒。估算出來大概有至少三架機器體，面部均燒得無法辨識，暫未發現有人類的痕迹。

如果說大緻掃過，隻會覺得是一堆無所謂的機械部件的話，那麼角落裡那隻還算完好的機械手臂則把這場災難提升到了駭人的地位。

紀凜燭忍不住想起以前上學時老師曾提起的辯題，關于機器人是否有人權的問題，再結合眼前的場景，也未免會覺得殘忍了些。

“怎麼會這樣！是……因為比賽嗎？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嗎？”阿盼明顯開始心神不甯，快要癱坐在地上。

玄烈四下觀察一番，直接翻身跳下了大坑，吓得阿盼“嗷嗷”大叫了一聲。

沒一會，玄烈滿身是灰爬了上來。

“看樣子，火勢剛平息不久。這些機器人應該是四代，有些小的打鬥痕迹，看來還沒來得及過幾招，就被對方用毀滅性武器直接斃命。我找了幾圈，他們的智識芯片都被銷毀了。”

“智識芯片？那是什麼？”

“是我們的核心，作為有關每個機器個體的信息中心，相當于，機器人的靈魂儲存器……這，下……下這麼重的手……”阿盼魂不守舍地回答道。

“一般來說，我們的智識芯片完好，就算身體被摧毀了也還是有複活的可能性，不過一旦這個芯片受損，恐怕整架機器就廢掉了。”玄烈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拍了拍阿盼的肩膀用作撫慰。

一上來就看到如此場面，玄烈和紀凜燭都忍不住思索着這項看上去像是玩鬧的比賽，實際上的深層用意。

“誰！”阿盼突然大叫，等另外二人反應過來之際，隻看到貌似有人影從大坑另一邊的樹後一閃而過。

追是追不到了，不過多虧阿盼向來敏感，暫時阻斷了那不懷好意的窺視。又是大坑裡的屠殺，又是不知名窺探的目光，紀凜燭隻覺得脊骨陣陣發涼。

不宜久留，幾處搜集線索無果，三人繞回原來的地方，打算接着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