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對對對,咳咳,認知、認知。那你選了幾代的機器人啊?”
想不到這個圖書管理員對他們集團這部分業務了解還不少,“二代。”
“哦……二代?咳咳!”忽然的咳嗽加劇讓紀凜燭吓了一跳,開始思索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
不過幸好那人隻是猛烈的咳了兩聲便停息,“那可都是些老家夥了,你們這些新鮮血液不應該多研究研究四五代嗎……”
紀凜燭未言,禮貌性微笑點了點頭。
終于走到了門口,那人先是抓起自己的水杯狠狠吞了口藥,才取出嶄新的空白借書單,不由得感慨,“我們那時候流行飙着勁比賽讀書,又熱衷于大家坐在一起讀,就輪流在借書卡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就好像是某種友情的見證……我原以為這張紙能一直流轉下去,直到有一天我們都不在了,它還帶着我們的筆記活在這本書裡,沒想到這才二十多年,就……要是被我抓到是誰在亂塗亂畫,還把書亂擺亂放的話!我一定!咳咳……”
豪情壯志還未抒發,就極其憋悶地消散在幾聲咳嗽裡,那人表情痛苦。聽到這裡,紀凜燭心生疑慮,她緩緩拿出那張寫有她父親名字的借書單,指給那人看,“這個人,您認識嗎?”
那人隻是粗略掃了一眼,邊大口灌水邊搖了搖頭。
事已至此,即使那人或許在二十年前曾與她父母有過一面之緣,也都不重要了,不過她也沒打算能發現些什麼,隻是想回顧父母的經曆,走一段他們可能走過的路罷了。
紀凜燭向那人道謝,那人卻放下水杯真誠地望着紀凜燭,“剛才轉來轉去那幾圈,找到了什麼?”
紀凜燭錯愕,但她聲色未動,沉思了兩秒,更加真誠地揚起笑容,“找到了些念想。”
中年男人聽到這回答,憨厚地笑了起來。紀凜燭盯着他看,抛開萎靡不振咳個不停的樣子,他的氣質看上去有點像她想象中父親的模樣,大概是因為年齡到了又飽經風霜吧。
她沒有多想,張口道别,懷揣着父親的筆迹準備走出圖書館,隻聽到身後人喃喃自語。
“……有念想是好事啊,為之奮鬥努力挖掘找到點蛛絲馬迹,多好的事……我也想有些念想……有什麼用呢,就算這裡能假惺惺地修成之前那樣,可大廈塌了就是塌了,再像也不是之前的那座……埋葬了就是埋葬了……”
紀凜燭步履輕快,似乎并未受這人奇怪的話語影響,隻是暗地裡琢磨着莫非這位也有什麼難以言喻的過去?
她突然笑了,才明白那人的話。二十年前的大地震早已将那時的舊物埋葬了,現如今的一切不過是對當時舊景的潦草複原,自己走過的路也并非父母曾走過的,這份念想,原本就是假的。
一絲傷感上頭,紀凜燭瞧了瞧時間已至正午,她沒有胃口,幹脆先行踏上了與玄烈約定的訓練場。
訓練場位于整片公司駐地的最北邊,與主樓大廈相隔十萬八千裡間羅列着一衆廠房。一路并不見多少人,或許有什麼捷徑,但她找不到,隻得一步一步鑽研那繁雜地圖上的淩亂标識。
不吃午飯是對的,等她腳步落在訓練場門口時,時間已經來到了一點半,幾乎要遲到的程度。
“哇——”紀凜燭忍不住驚呼。這露天訓練場簡直一眼望不到邊,粗略估摸上去大概有三四個足球場大小,大概幾十個人站在場地的這邊一齊呐喊,而那邊的人連個毛線都聽不着。
一些年輕的機器人被分成數量不均的隊伍,已經在訓練師的帶領下進行訓練了,大都是四五代的孩子們,他們個頭統一、衣着統一,長相不差多少,卻都活躍異常,時常能聽到訓練師手持鐵棍狠狠砸在那些機器人身上的聲音。
“明明有操縱台可以直接讓他們聽話,為什麼還要費勁打罵呢?”
紀凜燭正嘟囔着,身後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因為操縱台的命令是強制的,訓練師需要他們主動聽話。”
玄烈不知從哪冒出來,穿着一身版型奇差的土色運動服,胸口的編号是2x1。紀凜燭注意到他似乎頭發剪短了一些,清爽利落。
“用打罵的馴服方式能讓他們更衷心,也能更耐打。”
看着玄烈一本正經的樣子,紀凜燭笑得歡實,“你還知道這些?”
聽到類似誇獎的回答,玄烈似乎有些高興,更加一本正經起來,“訓練師們都這麼說。”
“好啊”,紀凜燭笑得眼彎成了月亮。
除有訓練課程的機器人外,大部分實習生與機器人夥伴都來到這裡參觀。玄紀兩人并肩在場地邊轉悠,偶爾和熟人打打招呼。
“凜燭,我就稱呼你凜燭嗎?”在紀凜燭感到尴尬之餘,玄烈先行開了口。
聽到這個問題,紀凜燭顯得有些失落,“我……很多人都說我的名字與衆不同,但我覺得這名字聽起來不怎麼吉祥的樣子……”
“你不喜歡這個名字嗎?”
紀凜燭搖搖頭,“沒有沒有,你就叫我凜燭吧。”
玄烈沒有急着回答,沉思片刻,“那我叫你阿燭,可以嗎?”
紀凜燭燦爛地笑起來,“可以呀,為什麼呢?”
“因為是朋友。林老師說朋友間的稱呼可以獨特一些,就像阿盼本來叫折盼,因為是朋友,所以叫阿盼。”
“哦——朋友……哈哈好啊,朋友!”
紀凜燭有些說不出來的高興,自己竟有朝一日也有了機器人朋友,這種感覺不同于人類或者小動物,而是奇特的,就好像是面對外星生命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