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龍輕輕地吸了吸鼻子,張嘴吐人言:“好舊沒有聞到血腥味兒了。”
紀蒼瓊握着楚黎的手臂微微抖了抖,但還是被楚黎發覺,楚黎以為紀蒼瓊是因為緊張,便将寒風凜擡至胸前準備随時應對危險。其實她心裡清楚的很,以這條龍頭的身量,八成它一伸舌頭就能将兩人卷至萬劫不複之地,他們兩個誰也護不了誰,但是誰都想為了對方拼了命試一試。
那隻龍又說道:“這刀好生眼熟,好像是我的龍鱗。”
“你說什麼龍鱗?”紀蒼瓊面不改色地問道。
楚黎小聲對紀蒼瓊說道:“它說的好像是寒風凜。”
“沒錯。”楚黎的小聲也沒有逃過那條龍的耳朵。
楚黎索性膽子大起來,問道:“為什麼說這是你的龍鱗?”
“我沒有肯定,我剛才說好像。你來看看它的形狀是不是和我的頸鱗很像?”龍說道。
紀蒼瓊聽到這,逐漸放松了警惕,緊緊抓着楚黎的手也漸漸松弛下來,因為他覺得能這樣說話的龍應該是脾氣很好的龍了。
楚黎看着龍頸上微微抖動的龍鱗,無論從形狀還是光澤上确實與寒風凜無差。
龍繼續說道:“多年前來過兩個人,也是一男一女,我請他們幫了個忙,這就是我的謝禮。”
“什麼忙?”楚黎焦急地問道。
“太久了記不得了。”龍歎了口氣道。
“那是我的父母,還請如實告知。”楚黎道。
龍又将眼睛閉上,再次輕輕的歎了口氣,說道:“如果一定要說的話,那得從很久很久以前講起……”
“那就長話短說!”紀蒼瓊說道。
龍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紀蒼瓊,像一個老人一樣又閉上眼睛沉默不語。
楚黎知道,一個被關了不知道多久的人,他的傾訴欲一定很大,說不定它還對自己的父母也講過,能站在父母站過的地方,聽同一條龍講同一個故事,對此時的她來講也是莫大的安慰,她說道:“我們有時間,願聞其詳。”
龍突然間睜開眼睛,好似來了精神,娓娓道來。
他是這世間的最後一隻龍,天地孕育而生,他的職責就是一生一世守護浮隐草,浮隐草盛世隐亂世浮,當天下出現戰亂或者大疫的時候,浮隐草就會結出果實,隻有心懷天下蒼生的人才會有際遇獲得。當然,他守護浮沉島幾千年,浮隐草幾次結果,可他卻從未見過人,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實在是無聊透頂,一千多年前,浮隐草又結果,他就吞了浮隐果沖出了島,化為人形。他還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寒風。
寒風到了人間,沒想到人間并沒有想象的那麼好,戰争連年不斷,又遇上災荒,橫屍遍野,到處都是叫苦連天的人們。
他是真龍,凡人根本傷不了他的身,他一身好武藝,以一當萬,又有點石成金、醫人傷痛的本領,不到半年時間就有信衆幾萬人。他們攻城拔寨,又過半年就割據一方,建立了一個政權,叫寒風國。
寒風身居高位,所有人對他俯首帖耳,視若神明,他又開始覺得人生了無生趣。一日,他在一家臨街酒肆的樓上獨飲,突然聽到街上吵吵嚷嚷。他站起身來到窗邊一看究竟,正好看到幾個人在合力毆打一個少年,那少年十三四歲模樣,渾身的補丁,臉上好幾處淤青。那幾個人打累了就撿起地上被踩爛的包子讓他吃,嚷着隻要他吃了就放過他,可是少年一臉不屈就是不從,那些人就将他的頭按到地上,腳踩在他的臉上,少年的臉更髒了,眼睛裡噙滿淚水,可愣是沒讓眼淚掉下一滴,那些人還說盡了難聽的話,少年聽了就發了瘋一般沖向那些人,那些人就打他打得更狠。眼看少年奄奄一息,寒風從樓上一躍而下,出手救了他。
寒風質問那些打人的人,為什麼要如此欺辱一個孩子,那些人說少年偷了包子,他們隻不過想教訓教訓他,寒風問少年是否真的如此,少年不說話。寒風掏出買包子的錢扔給了那些人,那些人拿到錢後欲走,寒風叫住了那些人,說道:“現在咱們該算一下醫藥費了。”
那些人自知不是眼前人的對手,但又想抵賴,便說隻是想替他家大人管教管教他而已,沒那麼嚴重。寒風道:“管教的話也可以找官府,如果你們不掏醫藥費,我也可以找官府來管教管教你們。”聽了這話,見了寒風的氣勢,知道眼前是惹不起的人,這些人隻能認慫,乖乖地掏出了醫藥費給了少年。
寒風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之前的無聊郁悶一掃而光,心情大好準備繼續去喝酒,卻發現那個少年一直跟在後面,寒風轉身問道:“你為什麼一直跟着我?”
少年說道:“我的父母都餓死了,沒地方可以去,那些人還經常欺負我,如果不跟着您,那些人遲早還會找到我弄死我的,您就好心收留我吧,我給您當牛做馬伺候您。”
寒風心道:自己身居高位,一葉障目,既然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這樣苦的人,自己也有責任。他一手将跪在面前的少年扶起,歎道:“我竟不知這寒風國還有你這樣窮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