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是沒有理智的。

天玖向天晷的位置緩慢逼近。

這個瘋了的小王子，穿着如麻布袋一樣的白色衣服，赤裸的大腿直接從撕裂的衣擺中伸出來，肌肉鼓起，支撐力十足的以極低的姿勢，貼附在地面之上。

看起來像是精神力無法儲存在精神海裡，被動灌入肌肉和身體的各個組織，包括大腦，才導緻他這樣失控。

天晷發出了“糊糊”的威吓聲，口中流下的涎液滴在地上，被姐姐嫌棄的瞥見。

“你……”天玖剛擡起一隻手，天晷就以為這是攻擊的預兆，立刻原地跳起，朝着天玖直直的撲過來，然後被凝結的精神力固定在半空中。

“冷靜。”天玖朝着他靠近，擡起的手掌逐漸握拳，天晷被看不見的柔和力量包起來，像是子宮中的胚胎，蜷成個球形。

這顆球懸浮在空中，頭頂的位置剛好與天玖的視線齊平，她打量着這位血脈相連的親弟弟，伸手将他額頭的亂發撸起來，露出淩厲的五官。

天玖天晷兩姐弟，是同類型的長相。

眉骨纖細且突出，因為壓的很低，所以在和眼窩處銜接的時候，有非常分明的落差，以此顯得一雙鳳眼淩厲狹長，正臉削瘦，臉頰利落和鼻梁兩側的陰影一樣分明。

隻是天玖的下巴線條柔和些，弟弟天晷的臉卻瘦的厲害，眼窩深深的凹下去，下巴削尖，嘴唇隻剩下薄薄的一條線。

“怪可憐的。”天玖伸手蓋住他的雙眼，“别怕，姐姐來救你了。”

天晷的精神海與顧灼光的荒蕪不同，是個不停冒火的岩漿沼澤。

天穹滿滿是緩慢擴張的黑洞，像是什麼奇怪的力量，正在吞噬他的精神海。

在沼澤罕有的泥土上，零零落落的支棱着幾根向日葵，葉片被岩漿灼燒的邊緣漆黑，巨大的花盤看起來像是個拉聳着的腦袋，花瓣像是垃圾場裡面髒兮兮的塑料紙，勉強的貼在花盤的周圍。

“……這樣的話……那需要有水。”

就像神說要有光，就有了光，天玖說需要水，清泉就從地下冒了出來，将炙熱的岩漿澆滅，滋潤着土壤，讓地獄般的場景變得濕潤溫和，引導着向日葵向更深的地方紮下根系，汲取營養。

“這破破爛爛的精神海也要補一補了。”天玖擡手指向天空像是黑洞的存在，它們不斷地縮小，但是僅僅是消失了一瞬間，下一秒就飛速的還原。

“……什麼東西？”天玖整個人懸浮起來，無限接近天穹，察覺到這些黑洞似乎來源于另一股的力量，不停的灼傷天晷的精神海。

與此同時地面再度幹涸，向日葵重新變得蔫蔫巴巴。

天玖伸手在空中動了動，觸到纖細到幾乎看不見的精神絲，連接着黑洞，和精神海中的某個地方。

她便循着這絲線前行了許久，發現了一個巨大的火山。

火山口的岩漿翻騰着，裡面冒出無數纖細的精神絲，發射到天晷精神海的各個角落。

該形容它是在獵物内部吐絲的蜘蛛好呢，還是結繭的蠶蛹？

天玖想着這樣無聊的問題，縱身躍入火山口，炙熱的岩漿有如實體的湧上來，想要将她燃燒吞噬，但是在即将觸碰到她的時候，被一股力量無形的擋住。

這不是天玖的精神力，她擡起自己的手掌查看，發現有一股微弱的精神力努力的在保護自己。

是天晷的精神力。

她想到熔岩沼澤裡面孤零零的幾顆向日葵，倔強又可愛的堅守在那裡，拒絕認輸。

原來弟弟是這樣的性格。

天玖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她伸開雙手俯身，變成頭朝下，以潛水的姿勢，向着更深處前行，終于在灼熱的岩漿的底部，發現了一顆奇怪的石頭。

看起來像是隕石？

黑色的表面有着像是紅疹一樣的透明凸起，怪惡心的。

天玖将石頭握在手中，感受到一股讓人極其難受的輻射力量，就像是什麼東西正在颠覆她體内的每個細胞，每串基因，讓她整個存在變得截然不同。

“有趣的東西。”她将石頭捏入手中，想要将它碾碎。

但是這石頭很奇怪，居然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消失在她的手心……就像是融入了她的身體裡。

可是她是以精神體的形态出現在這裡的，所以，這個怪石頭，是專門針對精神力的存在。

那導緻天晷精神海失控的，就是這個東西。

石頭消失的瞬間，周圍的岩漿忽然變成水，天玖便随着浮力從深處緩緩上行，頭露出水面的刹那，看到了截然不同的景象。

再也沒什麼高山岩漿沼澤，一望無盡的平原上長滿了看不到邊際的向日葵，絢爛的黃色海洋将視域淹沒，所有的花朵都拼命的綻放着，巨大的花盤朝着天空昂起頭顱。

天玖方才落入的火山口，出來卻變成被茂盛的向日葵掩蓋的深潭，她站在水邊，發現向日葵極高，花盤幾乎要蓋過她的頭頂。

不知道從哪裡刮起輕柔的風，柔軟的黃色花瓣随着花盤的搖曳，輕輕擦過她的側臉。

“喜歡我嗎？”天玖撫摸着巨大的葉片，“向日葵，應該會更喜歡陽光吧。”

話音落下，萬裡晴空中多了一輪烈日，浩瀚的散發着炙熱的光芒。

瞬間所有的向日葵都像受到召喚，将花盤與葉片全然的展開，享受着陽光的洗禮，讓炙熱的能量流向精神海的各個角落，凝成堅實的堡壘。

現實中的天玖放下手，天晷舒展着身軀緩緩落地。

雙腳踏在地面的時候，他睜開了眼睛。

“姐姐？”他的聲音沙啞低沉，似乎很久沒說話了。

天晷看着眼前這個熟悉但又陌生的女人，皺起了好看的眉頭：“你不是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