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希琳心中一驚，此刻二人距離極近，她後知後覺的發現，這位丹尼爾先生雖然有一雙好看的眼睛，但是眼角的部分似乎過于鋒利，像是蛇之類的野生動物，顯得目光冰冷幽深，微微上挑的嘴唇之下，白色的尖牙若隐若現。

她忍不住向後靠了靠。

丹尼爾醫生對她的回避早有預料，上身往前傾了傾，正準備說什麼，身後傳來一句警告。

“丹尼爾，找個女護士為她上藥。”

卡維爾先生站在簾幕的一側，雙手環胸冷冷的俯視單膝跪地的丹尼爾，平靜的語調中莫名透出警告的意味。

丹尼爾有些遺憾的歎了口氣，他站起身來。

“看來抽血很順利。”他看向低着頭收拾工具的黑發少年，“幹的不錯，小傑克。”

傑克的肩膀忍不住瑟縮一下，然後端着剛抽出的新鮮血液小聲說：“我馬上送去檢驗科。”

“等等。”丹尼爾重新坐到辦公桌後，拿起筆架上的鋼筆開具了兩張單據，“這是血液檢測的單據和一些傷藥的單據，你帶着這位小姐去上藥。”

卡維爾将西西從病床上扶下來，輕聲說：“你陪瑪希琳過去可以嗎？我在這裡和丹尼爾醫生聊些事情，晚點去找你們。”

西西聞言隻是擡起臉頰，卡維爾先生此時已經不需要思考，他知道這個動作的正确答案。

男人在妻子柔嫩的臉頰上輕輕印上一吻，牽着她到門口，目送三人離去。

等到關上門之後，他方才的表情隐去，重新變得冰冷嚴肅。

“啧啧啧，真是沒想到啊，短短兩天，你的變化也太大了。”丹尼爾此時沒有了方才的溫和，臉上毫無笑意，誇張頓挫的語調中充滿了酸味，“我也好想有個會撒嬌的小妻子。”

“你曾經有過。”卡維爾淡淡的說，坐在沙發上，兩條大長腿岔開，手肘支在膝蓋上，露出深思的表情。

“哦，我冷酷的老友，别再戳我的傷口了。”丹尼爾坐在他隔壁的單人沙發上，優雅的交疊雙腿，“說說吧，這位女士的身上發生了什麼，讓你有了如此大的轉變。”

事情還要從前天晚上說起。

卡維爾與自己名義上的妻子去碼頭接了這個憑空出現的妹妹，三人返回家中。

在淩晨的時候，躺在床上的卡爾維在黑暗中睜開雙眼，他察覺到閣樓有人，想必是整日神神秘秘的妻子，又在進行什麼奇怪的活動。

是的，他清楚地知道，西西·查爾娜，是個女巫。

他能如此平常的看待這件事，一個是因為自己也不是什麼常規生物，另一個原因是，這座城市裡，這個世界中，存在着更難以理解，更匪夷所思的東西。

西西·查爾娜這個半吊子的女巫，除了總是往家裡搬一些奇怪的材料玩召喚遊戲，也沒什麼特别的。

但是這一晚格外不同，他感知到了“污染源”。

“又出現了‘污染源’？”丹尼爾的眉頭緊皺。

“确切的說，是她召喚出‘污染源’了。”卡維爾說，他雙手撐着下巴，回憶起那晚的情景。

他打開門去往閣樓，為了避免被發現，化作黑影流入閣樓之中，見到西西·查爾娜依舊擺弄着晦澀詭秘的陣法，嘴裡念個不停。

與往常的無用功不同，今天放在蠟燭中央的鏡子格外詭秘，水銀鏡面的那一側空無一物，隻有濃稠不見底的黑暗，而随着這黑暗湧動，“污染”的氣息越來越重。

就在卡維爾準備出手的時候，身後傳來開門聲，瑪希琳·查爾娜雙目無神的出現在閣樓的門口，緩慢地走到鏡子旁，附身跪地親吻鏡面，然後安然的靠着鏡子睡去，仿佛這裡是她的心之故鄉。

西西·查爾娜露出狂喜的表情，她再度念起咒語，鏡子下方的黑暗湧動，鏡面上冒出無數隻光滑的，裹滿水銀的手，似乎要将瑪希琳拉入鏡子的另一邊。

關鍵時刻瑪希琳醒了過來，鏡子恢複原狀。

“……這個小姑娘不一般，她的意志很堅強。”丹尼爾評價，他手中端着沒有人喝的熱紅茶，“祂們沒有辦法在她意識清醒的時候污染她。”

原本要出手的卡維爾靜觀其變，隻是瑪希琳的清醒隻是短暫的一瞬，就被現場詭異的場景和忽然出現的曼迪太太吓得意志動搖，眼神重新渾濁起來。

鏡子的那邊似乎有東西要破出，卡維爾從黑影中現身，操控着黑暗想要制伏西西·查爾娜。

“隻是我沒料到她早已發現我的存在，甚至借用我的力量打破了鏡面。”卡維爾說，“那個被召喚的怪物從深井般的鏡面裡爬了出來，終于降臨這個世界。”

聽到這裡，丹尼爾忍不住坐直身子：“……她成功了！？”

“……成功了……卻又沒有完全成功……”

那個被召喚出來的東西是個身材高大的怪物，長得太過惡心，像是用無數零碎的肉塊拼湊而成。

手臂的部分是章魚的觸須，兩條腿的中間長着一雙手，手心張開的時候露出惡心的孔竅，腦袋像是女人豐滿的臀部，中間的縫隙是豎着的滿是尖牙的嘴。

祂散發着濃郁的“污染”的氣息。

西西·查爾娜受到了極大的震撼，瞳孔忍不住的縮放震動，躲在角落裡尖叫流淚。

“……這個女巫也太沒用了吧？”丹尼爾啧啧嘲諷，“所以你把‘污染源’消滅，然後這個可愛的西西女士，是之前那個愚蠢的西西的癡傻版？”

“哼。”卡維爾忍不住冷笑，露出個不屑的表情，“你的想象力也隻能如此了。”

“喂喂，你這莫名其妙的驕傲是哪裡出來的？”丹尼爾無法理解。

“就在我準備把怪物送回去的時候，鏡子裡忽然爬出來一大坨淤泥，它将這怪物一口吞下，不斷變幻着外形，後面可能是能量不夠，把角落裡的西西·查爾娜也一起吃掉了，變成了她的樣子。”

在卡維爾反應過來之後，閣樓裡隻剩下三個暈倒的女性，分别是西西·查爾娜、瑪希琳·查爾娜和曼迪太太。

最後黑色的影子将三個人各自送出房間，結束了這混亂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