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中?被選中?
路西娅被光明教廷選中的時候,還是個五歲的小女孩,對光明之力親和力極佳,被選中進入教廷接受教導。
一個五歲的小女孩,能懂得什麼呢?
她牢牢記住父母的囑咐,要聽話,要好好聽主教大人的話。
膽怯的女孩和教廷内那些因為離家而哭鬧的孩子們不同,她隻敢偷偷的抹幹淚水,然後翻看着認不得幾個字的光明聖典。
穿着單薄的衣服,跪在教廷的神像前祈禱。
她不知道祈禱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即将面臨什麼,隻是一遍又一遍的對自己說:路西娅不害怕,路西娅不哭,路西娅會聽話。
瘦小但堅強的身影被大主教閣下看到,她開始接受教導,她開始承擔期望,她開始邁向她以為的光明的道路。
直到這一刻,格林納德說:從我選中你的那一刻。
路西娅封印的記憶忽然全部被解開。
她記起來了,清晰地,所有的細節。
最開始,選中她的,就是格林納德,他假裝成主教赫裡斯的樣子,在無數個弱懦的小女孩中,選中了聽話的路西娅,教導她學識與神典。
将她送往光明教廷成為聖女候選人。
然後,是他為路西娅定下了前往埃達拉斯之林的試煉任務,是他命令蔔廉在埃達村以活屍召喚黑暗神,将路西娅困在其中。
是他,造就了黑暗聖女路西娅。
米伽莉接受了赫裡斯大主教的教導,而路西娅眼中的赫裡斯,一直是格林納德假扮的。
從一開始,兩人的結局就注定。
這一刻路西娅心神俱震,她從未如此清晰的想起這一切,年幼的路西娅跪在教廷的瘦小背影,和十幾年後被活屍圍繞的路西娅,絕望痛苦的神情。
還有現在,她擡起頭,看向這個高高在上的黑暗魔導師。
“路西娅,你隻是個有瑕疵的實驗品。”格林納德說,“在你成功成為黑暗聖女的那一刻,我的陣法被驗證成功的那刻起,你已經沒有用了。”
“德萊尼也好、默文也好,這個尤金也好,都是半成品。”他說,“你的仁慈和軟弱,無法将黑暗之力發揮最大的作用,看來讓你學習太多的光明教典也不好,不然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不過,看在你努力掙紮這麼久的份上,我允許你,見證我的時代的開啟。”格林納德被五頭蛇高高舉起,俯瞰着浩瀚的黑山。
“從今天起,我要在這裡建立黑暗神殿,向大陸展示全新的,唯我擁有的秩序與力量。”他朗聲說,“而你們,将作為我最初的信徒,成為活屍,成為黑暗子民。”
“見證我成神的這一刻。”他站在雲端,傲慢的說。
雲端之下,人們哭泣着,哀求着,憤恨着,可是這一切,都不被神看在眼裡。
因為,他們都是蝼蟻。
然而,一隻蝼蟻站了起來。
路西娅放下抱在懷中的默文,她站起來,站在了搖搖欲墜的高台的邊緣,她看向遠方的石堆,下面掩埋着再無生息的德萊尼。
她看向遠處還在和珀修斯對峙的尤金,他的身上已經是血迹斑斑,但依舊沒有放棄朝格林納德靠近。
她的身後是失去知覺的默文。
“我原本以為,我已經擺脫了既定的命運。”少女臉上的淚水被吹幹,雙眼通紅,充滿血絲,“但是我沒想到,這所謂的命運,全部是你一手操控。”
“多可笑啊,連‘那些東西’都無法操控我,你卻妄圖擺布我?”路西娅露出嘲諷的笑容,“确實,我不知道作為一個人類活着,應該是怎麼樣的,善良?正義?軟弱?恐懼?友情?愛情?”
“管他呢,我隻想按照我的心意而活。”
“告訴你一個秘密,曾經的路西娅已經死了。”
“現在的我,存在的意義就是,打破這該死的命運!”
話音剛落,漫天遍野的黑氣忽然從大地冒了出來,有些來自于數以萬計的活屍,有些來自于不斷震動的地面。
但是還有很多,從不知道多遙遠的地方,像是飓風一樣出現在天邊,層層疊疊的蓋住原本的天空,讓整個黑鐵之城瞬間暗了下來。
這些黑氣躁動不安,像是有生命一般朝着路西娅聚集。
最讓格林納德恐懼的是,居然有源源不斷的黑氣,從他的身體裡出來,朝着路西娅聚攏。
“住手!住手!!!”原本躊躇滿志成神的魔導師滿臉驚恐,他手忙腳亂的指揮着所有人朝着路西娅攻擊。
狂亂的五頭魔蛇發出撼天動地的咆哮,它們朝着少女的身影噴出火焰與毒液,但是這一切都被無形的屏障擋在路西娅身前。
隻見默文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他堅定的站在路西娅的前面,魔杖高舉,設下堅固的結界。
他自從昨天被格林納德的黑氣吞噬之後,整個人就陷入了混沌之中,而方才,一股強有力的力量出現,讓黑暗烙印從他的靈魂深處複現。
魔法師猛的坐起來,把一旁的米伽莉和南迪吓了一跳。
他雖然暫時不了解發生了什麼,但是他知道,現在自己隻需要做一件事。
那就是站在路西娅的前方,無條件的為她擋去所有的傷害。
“默文!你居然還活着!”格林納德咬牙切齒的說,“蔔廉!給我殺了他!”
底下的魔法師在蔔廉的帶領下朝着默文連續發出攻擊,然而這些東西根本無法撼動默文的結界。
他已然登頂魔法的高山,站在所有人都仰望的山巅,釋放着強到讓人絕望的魔法禁術。
格林納德決定自己上前,但是忽然感覺到心神一陣悸動,他不敢置信的轉頭,發現原本還和尤金勢均力敵的珀修斯,被煉金人偶徒手扯斷四肢,然後像是扔垃圾一樣丢到一邊。
殺了傭兵王的尤金,遠遠的看着被黑霧吞沒的少女,露出了笑容,就像是深淵中的殘暴之花,向着被投擲下來的獻祭少女,一層層張開了利齒,想要把這美麗的少女吞吃私有。
太美了,我的神明。
讓我來祝你一臂之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