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高懸,照的人影落在桌面,影子的頭湊在一起,忽然有了點溫馨的感覺。
“光明神在上,願您的國降臨此處,願您的旨意在光明之下行走,照遍世間每一處黑暗,我們以善良之心,行正義之舉,勞作收獲,享受恩澤,靈魂永镌光明。”
黑發的少女閉上眼睛祈禱,聲音空靈而優美,如天籁如神吟,仿佛是潺潺的清澈溪水,從生機勃勃的森林之中穿過,輕靈而又純粹的映照出的萬物之形。
一時間所有人安靜下來,他們不由自主的雙手合十,閉上眼睛。
再睜開的時候,路西娅身邊似有光點聚集,讓她如夜般漆黑的長發像是被點綴了繁星,熠熠發光。
“你……”菲比驚訝的看着路西娅,嘴巴大張,似乎有些癡了。
“吃飯吧,諸位。”路西娅拿過面包,蘸着野菜湯,優雅地吃了起來。
德萊尼和默文收回凝視她的視線,互相對視一眼,也開始用餐。
餐桌上隻剩下咀嚼的聲音,菲比盯着烤土豆的盤子,一連拿了三個,然後在菲妮爾不贊同的目光中,默默放回去一個。
奶奶緩慢地吃着面包,她不知道桌上發生了什麼,但是慢慢的露出微笑。
“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多人一起吃過飯了。”奶奶說,“菲妮爾明天炖一些熏肉,給客人們嘗嘗。”
“好的。”菲妮爾剛答應下來,菲比就急忙開口。
“家裡哪裡還有熏肉!都吃完了。”他不爽的嘟嘟囔囔,“真不知道老頭子做什麼去了,這麼久還不回來。”
“哥哥!”菲妮爾連忙阻止。
可是奶奶此時想到了什麼,歎了口氣:“原來熏肉都吃完了……你們的父親還沒有回來嗎?這次去的也太久了……”
“奶奶……”菲妮爾為難的看着她,然後轉向路西娅,“請問,您是從埃達拉斯之林而來,不知道您有沒有見過我的父親,他去森林裡打獵,已經很久沒回來了……”
“那個老頭子有什麼好擔心的,他八成又是住在霍爾叔叔那裡,上次就是,兩個人明明是狩獵,卻在村子裡喝了個爛醉,整整晚了半個月才回來!”菲比恨恨的說,“我這次才不要去找他了,山路走的累死了!”
“是什麼樣的村子?”路西娅問。
“你是說霍爾叔叔的村子嗎?是埃達村,就在森林的邊緣,那附近隻有這一個村落。”菲妮爾說,“父親一般會和村子的獵戶一起去到森林裡。”
那,可能就是兇多吉少了。
路西娅勉強自己回憶那些活屍的長相,發現自己已經忘得一幹二淨。不過即使記得,應該也很難在那些腐爛的臉上辨别出和兄妹兩相似的面部特征。
“你們的父親,是什麼時候去埃達拉斯之林的?”德萊尼問道。
“大概一個月之前。”菲妮爾說。
三人互相對視,不知道應不應該把村子發生的事情告訴這一對兄妹。
他們家除了奶奶就是這位獵戶父親,如果他真的變成活屍,那麼這老的老,小的小一家三口,不知道要怎麼活下去。
德萊尼有些為難,他應該據實以告的,但是這樣的消息未免太過殘忍。
見到三人沉默,菲妮爾有些不安,她不敢和騎士與魔法師對視,隻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路西娅。
“我們一路上沒有碰任何人。”路西娅說,“很抱歉沒有辦法告訴你,你的父親的消息。”
少女決定實話實說,确實沒有遇上任何“人類”。
“啊……沒事沒事……我隻是有些擔心。”菲妮爾連忙擺手,“或許是我想的太多了,他們往林子裡去的話,和您的路線是反方向呢。”
那就希望這位父親是很早就進入森林,然後躲過一劫吧。
一夜無話。
路西娅是被有節奏感的咔嚓聲吵醒的,她從床上坐起來,黑色的長發亂糟糟的披在身上,陽光透過窗簾落在床上。
真是久違的舒适的睡眠。
循着咔嚓聲,路西娅打開卧房的窗戶,從二樓往下看,後院的空地上德萊尼正在砍柴。
這位高大的騎士下身穿着粗麻長褲,小腿被長靴緊緊裹住,上面的黑色皮扣随着動作有規律的繃緊然後松開。
上身是亞麻色的襯衫,幹爽的部分被陽光照出朦胧的暖黃色,被汗水浸透的部分緊緊的貼在身上,顯露出結實的肌肉。
路西娅雙手捧臉,支在窗台上欣賞了好一會,滿足的說:“這個屋子裡起碼住了兩位未婚淑女,騎士大人是不是應該注意一下着裝?”
德萊尼深吸一口氣,将長斧支在地上,擡頭看:“菲妮爾去市集買東西了。”
“真正的淑女或許不會睡到中午才起來。”
“明明才上午十點,就說是中午。”路西娅不滿的說,“跟教廷的侍官一樣古闆。”
不知道是因為陽光太溫暖,還是這樣閑适的氛圍太過久違,德萊尼居然也開起了玩笑:“那尊貴的聖女閣下,需要我扮演侍官伺候你起床梳洗嗎?”
哇,騎士居然會開玩笑。
“哈,哈哈。”路西娅幹巴巴的笑了兩聲,縮回身子,把窗簾拉上了。
德萊尼這時才察覺到不妥,不由皺了皺眉,心想自己到底是怎麼說出這樣的話。
雖然路西娅十成十沒有辦法成為光明聖女,就算是對一個普通的少女,也不應該這麼輕佻的發言。
他有些懊悔自己嘴快,但是在内心深處,不知為何有些眷戀方才的場景。
小卻溫馨的房屋被清晨的陽光籠罩,窗簾後慵懶的少女,漫不經心的說話,陽光落在她的臉上,映出瑩瑩的白光。
日常的、平靜的、溫馨的生活的一個片段。
騎士的身上正在發生一些改變,他渾然不覺,或是沉浸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