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宋父宋母異口同聲的問道。
一男一女同住一個屋檐本就是不合常理的一件事情。
宋佳禾轉頭,眼底滿是震驚,被緊緊握住的手瘋狂的扭動着,想要抽離,卻徒勞無功,掙脫不了一絲一毫。
陸承宇感受到了女孩的掙紮,将五指握得更緊,他眼神懇摯看向前方的長輩:“叔叔阿姨,請你們放心,我們絕對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他雙眸直面二老既震驚又愠怒的模樣,陸承宇的脊背不免滲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如今這所有的一切都經過了宋佳禾的同意。”
他雙眸隐隐的顫動着,聲音卻像山間清晨的泉水,清澈透明:“另外,我想說,我喜歡宋佳禾十年了,能夠成為參與她生活的人我感到很幸運也很幸福,我很珍惜能夠與她相處的時光,當然,為了可以長長久久的與她相處,我會更加努力的。”
宋佳禾緊閉的唇線由于波動劇烈的情緒而開始顫抖,喜歡一個人十年是一件沉重的事,是數不清的心酸和積年累月的苦澀,是無從開口的秘密,更是一顆被埋藏在歲月長流中破碎且赤裸的心。
它不應該也不可以被當作一個謊言輕飄飄的說出來。
宋佳禾覺得自己的喜歡好像一個笑話。
荒謬得不值一提。
淚水在不覺間浸濕了宋佳禾的面頰,她手臂一甩,掙開了陸承宇的桎梏。
宋佳禾放下手上的筷子,鞋也沒來得及換,提着裙邊撒丫子一跑,奪門而出。
宋佳禾稀稀疏疏的腳步聲混雜着微弱又可憐的哭泣聲回蕩在這斑駁老舊的樓梯道裡,她又哭又喘,呼吸上氣不接下氣。
她用盡了渾身氣力好不容易跑出了那棟矮舊又窒息的樓屋,宋佳禾緩緩地慢下腳步,還沒站穩,便聽見一聲渾厚有力的呼喊:“宋佳禾!”
她回過頭,微弱的燈光明滅閃爍,陸承宇圓亮的杏眼寫滿焦灼,濃密而鋒利的眉毛皺起,腳下的步伐果斷又快速。
宋佳禾如同一隻受到驚吓的野兔,黑暗間,她腳步淩亂,倉皇逃竄,不久前才平複的氣息又變得毫無規律了,才沒跑幾步,宋佳禾像無頭蒼蠅一樣揮在空中的手臂被人一把抓住。
她回過頭,距離陸承宇不到一尺。
是熟悉的悸動,而,不同的是,這一刻又增添了幾許酸楚。
像還未成熟的青提,翠綠透亮,鮮甜中混雜着難以忽視的澀與苦。
“怎麼哭了?”陸承宇一隻手拖住女孩的後頸,另一隻手伸出溫熱的指腹小心輕拭女孩沾滿水汽的面頰。
委屈在這一刻攀升至極點,紅腫的眼再度濕潤,宋佳禾的視線趨漸模糊,她手臂一甩,打掉了陸承宇附在她臉上的手。
宋佳禾喘着粗氣憤怒的嘶吼道:“你撒謊都不打草稿嗎?随随便便的就說出喜歡我十年這樣的鬼話。”
對面的人将頭一瞥,兩手插着腰,夜風輕掠,撩起陸承宇敞開着的西裝外套,白色的襯衫緊貼着他精壯的腰腹,柔軟的衣料被豐滿的肌肉撐出延綿的褶皺,仿若重巒疊嶂的山脈,蘊藉着無窮無盡的生命張力。
一聲嗤笑劃破了夜的寂靜,那人的聲音穿過悶熱的夏風,越過粒粒塵埃墜進宋佳禾的耳蝸:“比起我有沒有撒謊,難道最應該解釋的人不是你嗎?高二和父母鬧着要出國留學是怎麼會事?”
宋佳禾啞口無言,風裹着熱氣化為藤曼纏繞在宋佳禾的心上,束縛着心髒的跳動,呼吸慢慢變得困難了起來,人就像站在高原上,即便把嘴巴張到最大也不能吸收更多的氧氣。
宋佳禾無法擺脫眼冒金星的缺氧感,靈魂仿佛随氧氣而去,她的眼前仍是一片模糊,過載的信息早就把她的大腦燒得崩壞。
她瘋狂地搖着頭,任由眼淚四濺,宋佳禾倔強的捍衛着自己最後那一點自尊:“我為什麼要向你解釋?”
陸承宇輕歎一聲,而後,緩緩朝宋佳禾走來,他的大掌附在她薄瘦的脊背上,随後,從領口掏出方巾,順着少女臉上的淚痕一點點擦拭:“因為我記得。”
陸承宇鹿瞳閃爍,他的眼心疼又憐愛地掃過宋佳禾臉面的每一處,就好像試圖透過樣貌的蛻變來找尋錯過的那些年歲:“高二那年,我們為了騰出高考的考場要把書本搬回家或者放到音樂樓和美術樓,在去音樂樓的路上你問過我以後想去哪裡上大學。”
男人頓了頓,鼻尖不忍一酸:“我說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會出國留學。”
不等宋佳禾回答,陸承宇又語:“我應該早一點發現你的心意才對。”
宋佳禾默默的聽着,心裡有止不住的酸水往外流,她胸口始終有一股氣咽不下也吐不出,女孩一把按住男人結實的胸廓往外一推,哭腔顫抖着從宋佳禾的喉道噴發而出:“那畢業以後的這些年呢?你不是喜歡我嗎?為什麼不告白?為什麼不來找我?”
似是不解氣,宋佳禾握緊的拳頭蓄滿了全身的力氣往男人的胸口一錘:“要是真的想讓我知道你的心意,七年那麼長,總有機會吧?我們之間的共友這麼多,想重新聯系我難道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嗎?”
語畢,宋佳禾深吸一口氣,滿含淚水的雙眸對上那雙同樣水光跳動的圓眸:“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把你删除嗎?就是因為我太喜歡你了,就是因為我愛的太卑微了,我以為我們不會有可能了。”
拳頭脫力的順着男人的胸口往下垂落,宋佳禾低下頭,淚水滴滴答答如雨滴一般染濕地面,她委屈的輕顫着呢喃道:“你為什麼從來都不說,這十年我一直都不知道原來你也喜歡我。”
陸承宇沉默着,他又将人摟進懷中,他想說的有很多,可是又不知道要從哪裡說起。
他靜默的聽着女孩撕裂般的哭泣,心也如被千刀萬剮的疼。
陸承宇替激動的人順着背,眼下的情形并不适合說太多。
他打算等宋佳禾冷靜下來以後,再找個時間好好解釋,陸承宇擡起頭眺望着不遠處微光漫溢的路燈,心裡正盤算着到時候要如何開口,卻不料,待抽泣漸弱以後,卻迎來了近似斬處的宣判。
宋佳禾微微拉開了二人的間距,她擡起眸,眼周通紅,神情卻冷靜的出奇,語氣比平日要再低好幾個度:“我們先冷靜一段時間吧。”
陸承宇死盯着那雙結了薄冰的眼,嘗試從中再解讀出更多的情緒,遺憾的是,宋佳禾的眼裡除了決絕的冷意以外,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