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宇強壓着内心那股怪異的脹痛,輕聲語道:“宋佳禾,你喝醉了。”
回應他的是一陣緘默。
随之一起下沉的還有陸承宇的那顆心。
他隻怨自己沒再早點回來。
這七年以來宋佳禾是支撐他前行的唯一動力,可千算萬算陸承宇卻忘了宋佳禾也會有新的生活,她也會遇見新的人。
總有人會乘虛而入抑或着捷足先登。
陸承宇低下頭,少女正睡眼惺忪地蹭着他的衣角,撓得陸承宇心裡直發癢。
“困了?”陸承宇撥開宋佳禾細碎的發,柔聲問道。
酒意四散惹人困,宋佳禾搓着眼,點頭如搗蒜的哼唧着,渙散的意識導緻她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陸承宇無可奈何地将人打橫抱起,随即又拍了拍少女的背:“安心睡吧。”
昏昏欲睡的少女在男人的懷裡拱了拱,找到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後便不再動彈,一時間,寂靜無人的街道上隻剩下宋佳禾清淺的呼吸聲。
男人看着懷裡猶如小貓一般蜷縮着的少女心裡五味雜陳,攬着人的臂彎又緊了緊,陸承宇忽然慶幸自己賭對了。
昨日午後,經過長途奔波的人原是打算到達姑媽的空房後好好休息一番的,然而,大門一開最先闖入視線的是一雙使用痕迹明顯的粉色拖鞋,陸承宇再□□回門口确認房門号無誤後,才打了電話向姑媽詢問。
對面的話直接讓陸承宇晴天霹靂:“糟糕,我忘了,上周剛好才把這房子租出去,租客是一位姓宋的姑娘,你瞧姑媽這記性,人老不中用咯!”
聽覺敏銳的人很快就捕捉到了一個平凡而又不尋常的字眼,陸承宇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人揪在了半空:“姓宋?”
話說出口後,陸承宇才發覺自己有多可笑,大抵是想她想瘋了,宋佳禾又不是沒有家,若她真留在本市工作怎麼可能租旁人的房子住?
陸承宇仰起頭,胸口堵着一口氣不上不下,擋得人難受,他正打算圓場結束這通電話,不曾想,姑媽先一步開了口:“應該吧,我這邊是有記錄的,我去确認一下。”
陸承宇的脈搏突突直跳,他盡可能的壓低聲線好讓聲音保持平緩:“姑媽,我就随口一說,您不必如此麻煩。”
翻閱紙張的窸窣聲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姑媽不以為然的回道:“正好,姑媽老了不記事情,多确認一下總歸是好的。”
這句話使人無法反駁。
陸承宇不再回話,短短幾秒仿若過了幾年,他就像是被放在烤架上的鴨子,大火灼燒着他身體的每一寸肌膚,熱辣刺痛。
“找到啦!”
陸承宇不自覺地放緩了呼吸,全神貫注地将耳朵湊近手機。
“确實姓宋,叫宋佳禾,上周日剛剛搬來,住進來不過幾天而已。”
姑媽的聲調平淡,一字一句蹦進陸承宇的耳朵裡如若五雷轟頂的毀滅。
這不可能。
陸承宇又逐字逐句地确認了一遍:“您說她叫宋佳禾?”
“嗯。”
得到的是肯定的回答。
如同電流橫穿他的身體,陸承宇的每一根血管都在沸騰,他咬咬牙,決定冒險一次。
他垂下眼,目光聚焦于那雙粉色的拖鞋,心髒裡像是住進了幾百隻兔子跳個不停,陸承宇的大腦高速轉動着,情急之下,謊話就這樣冠冕堂皇地從嘴中飛出:“姑媽,我突然想起我的銀行卡好像出了點問題不能在國内付款,身上的現金又在打車的時候花的差不多了,我現在恐怕是沒辦法住酒店的。”
一聽這話,對面一向熱心的姑媽立刻開口:“哎喲,我們承宇怎麼這麼慘,姑媽轉點錢給你!”
陸承宇聽後一驚,連忙找補道:“姑媽不用了,回來租房的事情已經很麻煩您了,我怎麼好意思再找您拿錢呢,您看能不能和對方商量一下,讓我在這裡借住幾天,我找到房源就立馬搬走!”
微涼的夏風輕輕撫過陸承宇的眼,塵埃劃過他的眼角,濕潤而酸澀的觸覺終于使陸承宇扯回了一絲清明。
他低下眸,懷裡的女孩睡得香甜,那個讓他多年來魂牽夢萦的人正安穩的被他捧在手心,恍如隔世般失而複得的幸福填滿了陸承宇的整顆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