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卿庭前幾條卡詞,不得不重複NG,吳導又苛求完美,心中積攢已久的怒氣,頃刻火山大爆發。
“聲台行表,你畢業都還給老師了?”
吳雍曾力捧出三位影帝影後,說話從來不留情面,場面頓時緊張,沒人敢出聲,都忘了徐卿庭不是科班生。
“吳導,來嘗嘗我新泡的菊花枸杞茶……”虞昭言笑晏晏過來,嘻嘻哈哈像小太陽:“您看臉上褶子又多了條,有損您的英俊帥氣。”
“胡說!我一向都是靠才華取勝~”
“那必須滴,聽說您年輕時和謂霞姨是出了名的‘才子佳人’……”
……
“好了好了,休息十分鐘再開拍。”
徐卿庭一襲白衣雲袖,玉樹高華,不卑不亢鞠躬道歉:“很抱歉,給您和大家添麻煩了。”
他的視線看過來,晦暗鋒利的棱角,很難置信虞昭會幫他解圍。
綠幕搭建的片場通明,徐卿庭長身站在光線下,劍眉邃眸像浸霧的凄夜,卻微微對她颔首示意。
虞昭知道,那是他表示感謝。
她從不做“老好人”,之所以這次例外,除了《沉鯉賦》對她轉型至關重要,不容有失,她感覺與從前搭檔的男星相比,徐卿庭格外不一樣。
他既不過分殷勤,更不裝腔拿喬,什麼場合做什麼事說什麼話,分得清也不逾矩。
瞥了一眼他台詞本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哪怕裝人設,很顯然也下過功夫。
上午,兩人之間還悄悄發生了點小插曲。
一夕荒唐,雖不至于像言情文裡誇張得下不來床,但她站了兩三個小時,低血糖迫得小臉溫潤蒼白,差點以頭搶地。
是他,及時攬臂扶住她的腰。
抵住她脊背的手指微蜷,絲毫未觸及到她的皮膚,紳士到極緻。
虞昭嗅到很淡的木質香,仿佛置身雨後的森林,她倉皇小聲道了聲謝。
“客氣了。”
他神色淡淡,似乎就是不染塵俗的夜闌上神,高冷得拒人千裡之外。
女性通常是弱勢群體,片場也不例外,即便她有身份,背景硬,以前也有三兩次男演員借搭戲,鹹豬手“揩油”占便宜。
虞昭都是一巴掌招呼過去,擔了不少“耍大牌”的惡名聲。
而今天角色反轉,徐卿庭卻視她為洪水猛獸,唯恐避之不及,尴尬皆因那烏龍的“一夜春.宵”……
影視劇拍攝從不按順序,但開機第一天,就從陌路飾演愛侶,确實有些為難人。
虞昭清楚感覺到,剛才兩人鹣鲽相擁時,他身體明顯一僵。
跟他昨晚锲而不舍的求歡,判若兩人。
看着他隔絕周圍喧嚣,很努力地揣摩台詞,五官卻冷峻深邃,姿儀出衆,她長裙曳地走過去。
“剛才,你的情緒不對。”
“什麼?”
“你太關注鏡頭了。”
“可是劇本上寫‘夜闌舉劍慌亂,不知所措’……”
她講解的聲音很輕很細,像呓語:“紅菱烹血而命竭,夜闌趕到時卻為時已晚,這時他的眸裡,隻有他瀕臨破碎的愛人。”
“所以,你隻能看我。”
徐卿庭沉如夜霧的戾眸,驟然清醒。
“劇本是一方面,演員要先要相信角色是真實存在的,才能打動觀衆,action之後你不再是你,你該是夜闌。”
他眉心稍釋:“我明白了,謝謝你。”
這次,換成他對她說“謝謝”,不過寥寥數語,就讓他相信虞昭是更專業的演員。
“客氣了,我也想早點收工。”她粲然一笑。
開弓,自然沒有回頭箭。
徐卿庭深吸一口氣,綽綽影影的眸光中帶着破釜沉舟的堅定。
*
“卡,這條過!”
接下來一整天的拍攝都很順利,直到傍晚,晚霞如火。
斑斓的夕陽掙紮着彌留,燒紅了半邊蒼穹。
吳導覺得這景色可遇不可求,臨時增加了一場打戲,武術指導和動作演員也就位待命。
威亞将兩人長時間吊在半空,虞昭雙膝發木,腰間銳痛,仍咬緊牙關堅持着,動作套招也沒出一絲錯。
“很不舒服嗎?”
虞昭竟反問他:“你說呢?”
昨晚他要得有多兇,兩人都心知肚明,他有些無所适從:“那你靠過來吧,會舒服一點。”
發生過關系的男女就是如此,表面再理智矜持,但真正得水.□□.融過後,身體便情不自禁想靠近。
快樂,從來都有瘾。
察覺他悄然紅了耳根,虞昭起了逗弄的心思,尤其是中午看了特助林銳發來的資料,某人表面是拽王,私下卻是可憐巴巴的委屈小狗。
被人算計,還倔強咬着牙關不肯服輸,這讓虞昭心頭莫名湧起一絲憐愛。
虞昭意有所指,貝齒露出狡黠一笑:“腰酸背痛……還有點疼~”
她越說,他耳根越紅:“需要去醫院嗎?”
夕陽餘晖,為她雪肌玉膚鍍了一層柔焦濾鏡,晚風作祟地襲過,她如瀑的長發卻糊了一臉。
身側的徐卿庭長指一伸,悉數撚在掌心,幫她攏在耳後。
“我可沒這麼嬌氣,”她下巴擡了擡,漫不經心将事情說清楚:“昨晚的事你情我願,但不值一提,我不會放在心上,希望你也别。”
“《沉鯉賦》,拜托了。”
一部作品的成功,天時地利人和,身為男主的徐卿庭至關重要,她希望他也拼盡全力。
“好。”他低沉的嗓音帶着堅定,剛剛她那一番話卻撩撥着他煩擾的心緒。
自從入圈被背刺後,徐卿庭對人事事戒備,他也不知為何會對虞昭,生出這種信任。
四目相對時,彼此呼吸稍稍一停滞。
直聽到導演一聲“action”,威亞騰空将兩人吊起,一白一紅衣袂紛飛,恰似谪仙臨凡,就在虞昭作勢後空翻時,威亞卻意外卡住了。
“小心!”耳邊一片驚呼。
因為這時,武指的長槍利矛徑直刺了過來——
虞昭嘴唇發白,頓時心如死灰,因為槍頭正沖着她左眼睑下,下一秒不是毀容,就是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