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确實如願做到了,或許是感動于夫君待他的無微不至,她決定放下心房,好好與夫君過日子。可她的期待,換來的卻是夫君的背叛。
她的夫君養了外室,還與她一同懷了身孕。
“那女子是前任淮南王的小女兒,現任淮南王的親姐姐。與你父親是青梅竹馬,雲王叛亂時,與自己的姐姐一同被抓,後來她姐姐冒死助她逃出來,她逃亡到了青州,她姐姐卻不知所蹤。”
太後撥弄着佛珠,垂眸道:“她隐姓埋名去做了賣藝不賣身的歌女,被你父親發現,偷偷贖了出來,養在了外面。她來找我的時候,我恨不得殺了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可我不能,你父親會恨死我的。”那一晚,滿室的燈火通明,卻始終照不亮她的那顆心。
“不過,就讓我如此認命也不可能。我不能報官,否則你父親也被入獄,我好不容易得來的好日子,絕不能因為一個野女人給攪和了。我仔細詢問過大夫,那女人懷上孩子的時間與我相近,我便做出大度模樣,讓你父親将她秘密接進府裡,好生照顧。你父親果然很感動,甚至都沒懷疑過。就這樣,我日日命人給她炖各種補湯補藥,看着她的肚子一日日大了起來。”
“我買通了公婆派來的大夫,讓他說那人肚子裡的是雙胎,是祥瑞!然後繼續給她送更多的補湯補藥,看着她肚皮上的血絲越來越多,皮膚被撕裂的越來越狠,心裡高興的好幾個晚上都睡不着。我知道,她生不下來的,那孩子太大了。”太後的聲音輕飄飄的,宛若地府的幽鬼,無骨似的拂過在場每一個人的耳膜。
果不其然,那孩子實在太大了,無論穩婆如何想方設法,使出了全部看家本領,都無法讓孩子順利出生。直到大夫來了,查看了情況,才為難的說道:“尊夫人懷的不是雙胎,是單胎,應是月份小的時候,沒有摸準脈門。這麼大的肚子,加上婦人心跳過快,确實容易誤判。”
故事講到這裡,太後輕笑了一下,雙眸明亮得吓人:“當時是我最緊張最興奮的時刻,緊張于怕你父親察覺,興奮于那女人終于要死了!我托着大肚子,跪在你父親面前,一遍一遍數落自己的不是,一遍遍的自責,直到催産藥起效,我跪在地上破了羊水,提前生産了。”
那一晚,兵荒馬亂,因為她跪在地上破了羊水,青州刺史夫婦非但沒有怪罪她,反而指責自己兒子寵妾滅妻,擾□□常。
或許也是因為她的苦肉計,夫君并沒有懷疑她是故意的。直到天明,她順利生下了一個兒子,她才從丈夫的口中得知了那女子死了,但孩子活了,是公婆下命令,剖了那女人的肚子,生生将孩子拿了出來。
那一瞬間,她感覺到了冷,無比的寒冷。她一把推開想要擁抱自己的夫君,對方見她面色慘白,隻當他是因為破腹的事情被吓到,沒有苛責,隻是多加安撫。
“然後,你父親就告訴我,那孩子會被送去寺廟,為他母親祈福。我當然不同意!我為什麼要同意!他被送走了就是個禍患,将來若是有人在他耳邊嘀咕些是非,指不定還要有什麼麻煩。于是,我拖着虛弱的身體,求到了公婆面前,告訴他們願意将那孩子記在自己名下,做嫡長子,對外就說她生的是雙胎,這樣他母親自然安息,不會遊蕩于世,擾人清夢。”太後撥弄着滿屋子的蠟燭,使他們燒的更加旺盛:“他們很感動,夫君也待我更好了。于是,你便成了李府的嫡長孫,而我的兒子,就成了你的孿生弟弟。”
這一番話,對泰安帝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他擡眸看着撥弄燭火的太後,問到:“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太後瞥了他一眼,笑着問:“你不會真一位,哀家的兵都是從金城來的吧?崔環帶的那一批确實是,但後來與靖國公兵刃相見的卻不是。”
泰安帝攥緊了輪椅的扶手:“淮南王知道這件事嗎?”
太後的眉頭動了動:“或許知道吧,畢竟你是他的親外甥呢。”她忽然輕聲笑了笑,意味不明道:“你知道嗎?在随你入長安之前,我曾悄悄見過他一面,他真的太年輕了,一點也不像四十多歲的人呢。”
“你最好動作快點,那些世家可都不是吃素的。”太後撥弄玩最後一根蠟燭,回到最開始跪坐着的地方,将一根紅線攥在了手裡:“若是當今皇帝乃前朝皇室遺孤的事情被宣揚出去,以百姓對前朝的恨意,你這皇位怕是再也坐不穩了。”
“娘!”泰安帝面色悲痛,“難不成您以往對孩兒的那些關照,都是假的嗎?”
太後沒有回答,她隻是說了一句:“良妃所出并非你親生,而是衛王的孩子。在你建功立業的日日夜夜裡,或許隻有皇後對你是真心的吧。”
她雙手合十,輕念一聲‘阿彌陀佛’:“良妃所出的去留由你自己決定,李氏的子孫隻要不是死在我的手上,也不算是違反了當年對你父親的承諾,不算愧對李氏的列祖列宗。”
說罷,她猛的一拉手中紅線,屋内所有的大小燭台轟然倒塌,火舌瞬間點燃了所有的圍帳,也燎到了太後的衣角。
“陛下!”劉賢突然沖了進來,一把攥住泰安帝的輪椅,将人從火場中帶了出來。
三人站在太後帳外,看着沖天的火光,那火光之中,似有一人在迎風飛舞。
“兒啊!你記住!我今生隻後悔一件事,就是沒有親手要了你父親的命!當年,我就該拼着名聲受損,惹人唾罵,也該在他迫害我那日,一簪子紮進他的脖子裡!就像章麓對待崔敏先那般,若是我能像章麓那般……”未盡的話語被火舌完全燃燒殆盡,人影消散于火光之中,數不清的飛灰沖向天空,沖向廣袤無盡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