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他們隻選擇了坡度最緩的兩面,互成犄角之勢。
“準備迎戰!”李鶴霖大喊。
高麗人全員出動。
盡管大梁軍箭弱飛蝗,盡管沖擊的高麗騎兵一波又一波的倒下,依舊有人源源不斷的沖擊着大梁的車陣。屍骸越壘越高,後者踏着前人的屍骨奮勇而來。刀盾碰撞的咔咔聲,互相摩擦迸濺出金色的火花。一刀一刀又一刀,高維正砍斷面前的盾牌,身後的高麗騎兵,立刻将長矛插進露出來的梁狗的胸膛。身旁的戰馬一個個以烈火燎原之勢沖向這個‘裂痕’,隻聽得咔嚓一聲,缺口被打開了……
最後排的弓弩手隻來得及放出最後一輪箭矢,混戰便開始了。
有梁兵想要補缺口,其他方向的人也想往缺口的地方湧,被李鶴霖一聲怒喝止住。這缺口就像關隘一樣,隻要不擴大,高麗人就隻能一個一個的進來送死!
“拿屍體頂盾牌,快!”摞得快要超過大車的屍體在此刻派上了用場,就連之前被藏在車下的死亡同胞都被拿來抵住盾牌。
李鶴霖和程衛昭都已經換上了橫刀,不知疲倦的批砍着,指縫間的韌帶崩裂,血液簌簌流出,所有人都身上都被紅色覆蓋,身體發麻頭腦發脹,除了殺就是殺!不是敵死,就是我亡!
高麗騎兵剛跨過盾牌的戰馬被直接剖開肚皮,剛穿過缺口露出頭就被掀飛了天靈蓋。刀光由批砍變為橫切,由橫切變為突刺,電光火石間,無數鮮血噴湧而出,四肢、頭顱爆飛而起。
“放火箭——”
不知道哪兒來的聲音,令程衛昭陡然一驚,他單膝跪在車陣内圍,沖着弓弩手就是一頓爆喝:“攔住射箭的弓兵!”
可是,對方的射來的火箭太多了,不少梁兵被火焰點燃,嗷嗷慘叫着撲向不知是敵人還是戰友的方向。
“着火了!硫磺車着了!”一個小隊長撕心裂肺的嚎叫着,李鶴霖一刀砍飛向他投擲過來的長矛,扯着嗓子大喊:“把車推下去!”火苗越竄越高,三個梁兵用盡全身的力氣調轉方向,将燃燒着的硫磺車朝高麗人爬上來的方向猛的推了下去。
嗖——
不知哪裡來的長矛沖李鶴霖射去,隻聽得咯嘣一聲,一隻灰毛巨獸跳過來一口咬斷了長矛的柄,在投擲長矛的高麗人驚駭的目光中,沖着他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将對方的腦袋咬了下來。
轟轟轟——
硫磺車在山坡上炸開,無數高麗騎兵被紮成碎塊,四散飛起。整個翠納溪畔都回響着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嗚呼——
低沉的号角聲響起,從晚霞剛剛隐沒消失的地平線處,忽而出現了一列列宛若月色湖光的波紋。
不,那不是湖水的波紋!
“快撤——”高維正失聲大喊:“吹号,快吹号!”
“是榆關的重甲騎兵!”朱涵之甩開手中的被捅死的梁狗,轉身飛速牽了一匹馬,閃身而上,高喊道:“快跑!是光明铠,重甲騎兵!跑啊——”
飛揚的白色帽纓,身披黑色重甲的高頭大馬,數不盡的馬槊。領頭的明睿高舉陌刀,直指前方,喝道:“殺——”
*
入夜,長安下起了春雨,一陣驚雷閃過,章麓猛的睜開雙眼。她先确認身邊的章引玉還在,然後才走下床,将窗戶打開了一道縫隙。
她透過窗戶看向外面,大相國寺清冷的後山上,因着雷電影影綽綽。
“姑娘?”睡在外間的晴放同樣被驚醒,她打簾跨入内間,看見自家姑娘正站在窗邊發呆,不由驚訝:“這才三更天,姑娘怎麼就醒了?明日還要早起禮佛,還是多睡會兒的好。”
章麓搖頭:“突然感覺有些心慌,睡不着,晴野和雙竹還沒有消息嗎?泾源那邊……還是太過兇險了。”
晴放為章麓披上外衫:“算算時日應當是這兩天便會有消息,姑娘别擔心,晴野和雙竹公子都不會有事的。”
“嗯,我相信他們。”
*
泾源路,奉天。
大雨滂沱,晴野與雙竹縱馬奔馳在通往長安的官道上。
喉間的血水湧了上來,身上的傷口太深,再加上被雨水沖刷了一整日,已然有潰爛發膿的迹象。
背後的殺氣逐漸逼近,雜亂的馬蹄伴随劍芒與自己的身體隻有咫尺之遙。
雙竹抽出腿側匕首,狠狠捅在追殺者的馬頸處,然而對方的刀也劃破了他的肩膀。意識開始變得昏沉,他拉緊捆在身上的繩子,确認昏迷的晴野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