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園的射箭場并不大,縱橫也就五十丈,遠比不上軍營演武場的規模。
“既要比試,不如我也來湊個趣?”說話的是個穿紅衣的年輕郎君,章麓隐約記得,這人先前就坐在李嘯林旁邊的長廊上。
他命人将守衛的弓箭拿來,分發給三皇子和章麓,原本還想遞給衛王世子李嘯林一張。但方才衛王世子因着被姐姐和三皇子斥責,感覺面上無光,一甩袖子離開了梅園。
就是不知道這位,與衛王世子是什麼關系。
不過,單看他的衣着配飾,至少是個伯爵家的郎君。
感覺手臂被人攥得疼了一下,章麓不解的目光落在章引玉身上。後者抿了抿唇,低聲道:“他就是崔敏先。”
章麓恍然大悟。
前世章麓入京的時候,崔敏先還在鄧州,後來也一直沒有去往長安,反而去了東萊捉守,自然是沒見過的,隻隐隐聽過他的名聲。
章引玉撇了撇嘴,嘀咕道:“安國公崔環是崔老夫人三十六歲時生下的,生完不久就因身體過度虧損去了,因此太後非常照顧這個小了十六歲的親弟弟,連帶着崔敏先也極為受寵。當時陛下已經九歲,讀書要廢不少銀錢。因為太後總是拿家裡的銀錢填補娘家,反而疏于自家的照顧,全靠陛下自己邊讀書邊做工交束脩,所以陛下對此頗多微詞。”
章麓打量了一番自家堂妹,好奇問道:“你這都哪兒打聽來的?日日居于内宅,消息倒是挺靈通啊。”
“陛下是寒門出身,在封鄧州伯之前做過很長一段時間的通州刺史,而在升任通州刺史前還曾任過三年的翰林檢讨,他的家事也是那時候傳出來的,往來的世家沒有不知道的,多參加參加各種詩會、花會、茶會,就能打聽到。”章引玉悄咪咪地嘀咕。
那邊的李鶴霖擡眼瞧了瞧崔敏先,無所謂道:“先約法三章,不能耍賴,不能作弊,不能反悔,這次若是還像以往那般胡攪蠻纏,便是有太後保着你,我也會讓你嘗嘗軍法的滋味兒。”
崔敏先抽了抽嘴角,面色不虞的盯着他:“我可是你長輩。”
李鶴霖不屑得嘁了一聲:“長不長輩的不是你耍無賴的理由,父皇敬重太後你便是長輩,若是不敬重……你崔家連個屁都不是。”
“李鶴霖!”崔敏先氣急敗壞地斥罵了幾句。
但這些對李鶴霖來說不痛不癢,他眼神中露出一絲厭惡:“這些污糟話你也就敢在這裡說說,敢在父皇面前說嗎?所以,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别在本皇子面前拿長輩的喬。”
崔敏先攥緊拳頭,恨不得痛打李鶴霖一頓,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磕頭求饒。可他哪裡打得過這個武夫?
“還比嗎?”李鶴霖試了試弓弦,不甚在意地問道。
“比!”崔敏先咬牙,反正有個章麓墊底呢,總歸最後難堪得不是他。
另一邊的章麓看了一眼手中的箭矢,問道:“幾步距離?”
李鶴霖掃了眼場地,道:“百步。”
一步五尺,百步就是五百尺,也就是五十丈。
章麓颠了颠手中的箭矢笑到:“就這種行酒令用的箭?怕是飛出十丈都勉強。”
“你懂什麼?”崔敏先冷笑道,“這可是梁園守衛用的箭。”
章麓瞥了一眼默不作聲的李鶴霖,雙手握着箭杆,看似用力很小的輕輕一折,瞬間斷成兩節。
而她将手中的弓遞給章引玉,示意她用力,隻聽得一聲清脆的‘咔嚓’,那張弓瞬間斷為兩節,露出裡面毛糙的竹芯。
周圍的郎君娘子們不由得瞪大了雙眼,有幾個伸手嘗試去折,發現弓杆确實軟,弓的彈性也很大,但也不至于像章引玉這般輕易就這斷了。
李鶴霖手上轉弓的動作頓了頓,側目看向章麓。
而後者沒有察覺,不鹹不淡地說道:“弓之制有四:一曰長弓,二曰角弓,三曰稍弓,四曰格弓。長弓以桑拓,步兵用之;角弓以筋角,騎兵用之;稍弓,短弓也,利于近射;格弓,彩飾之弓,羽儀所執。[1]”
章麓拿着斷裂成兩節的弓,笑這說:“這弓隻怕連格弓都比不上。”
“你懂個屁!”崔敏先陰陽怪氣道,“一個小娘子上過戰場嗎?懂什麼弓好什麼弓差嗎?怎麼偏偏你就能折斷,其他人就不能,你們章家姑娘各個力大無窮,堪比三個兒郎,真真是邪性怪異。”
“崔敏先!你别太過分!”章引玉氣的頭頂冒煙,手搭在腰間才發現今日為了漂亮穿了長裙,根本沒戴鞭子,頓時更加氣得牙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