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靜在回雍州的途中接到信,書玉發來的信,南軒轅命其出兵征伐徐州企圖混淆皇室血脈的僞黨的召令已到雍州,書玉還提到,韓緒已先行出兵,她雖反對,但奈何文奇一意孤行。
安振玄離開後,藍靜沉默了許多,回去了路上無事,她便将洪生帶在身邊,往日她都是同安振玄商讨,如今身邊沒了人,她便拉來小潤,皃兒喜歡粘着她,淩沂因較特殊,也跟藍靜同一輛車。
藍靜不介意把信給幾人都看了,輪到洪生,她便問道:“看出什麼名堂?”
洪生頓時緊張,就跟平日被小潤問書,“嗯,長公主好奇怪,出征的事文先生昨日來的信就說了,她為何又單獨寫了一封。而且,文先生也說了,兵貴神速,所以建議韓叔先出兵,按我們的腳程,應該能趕上同韓叔在徐州彙合,為何長公主還特意說是文先生一意孤行。”
藍靜挑了挑眉,“說到點子上了,你小子雖不通曉,卻也敏銳。”
洪生被誇,嘴巴都咧到腦後了。
“你以為,韓緒這兵,該不該出。”
洪生摸摸頭,“文先生說的沒錯,兵貴神速,而且韓叔的能力我知道,對上徐州,我們應當不會輸。”
“按我軍戰力,對上徐州,早打,晚攻,結果有差别嗎?”
“自然沒有,徐州我不知,但一群臨時召集的民兵,怎麼比得上我們征戰沙場多年的雍州兵和滄州兵。”
“既然沒差别,為何不等我回來?”
洪生愣住,似乎有些知道長公主為何反對韓緒出兵。想到韓緒曾經想與藍靜争奪雍州兵權,難不成……“可是,起兵是文先生提議的啊,文先生與韓緒政見不同,不可能……”
“我離開兩年,文先生替我守了兩年,誰都知道文先生是我的人,要麼,是長公主挑破離間,要麼,确有其事,文先生有變心之意,此舉為試探。”
“就這兩封信,娘你就想這麼多了?”
藍靜噗嗤笑了:“是啊,不過是兩封信,我胡亂猜測,倒成了我妄加罪責。但至少有一件事是可以确認的。”
“文先生對我扶持長公主不滿。”
“為何?長公主不是在軍營中隻負責滄州女兵的事,文先生管持雍州州府,與長公主不沖突啊。”
“你對我招收女兵的事如何看。”
這件事其實大家私底下都讨論過好多次了,開頭招女兵的時候就有不少将士質疑,上陣後女兵的英勇表現稍稍遮蓋了這些質疑,戰後分功時,女兵大部分都得了軍功,引來許多不滿,私底下不少人說是因為藍靜同為女子所以對女兵優待,女兵占據了本該分給男兵的軍功,沒有女兵,這些軍功就能落到其他男兵身上,畢竟上了戰場,誰殺敵不是殺,沒有女兵分功,他們還能殺多點,後來韓緒等人提議解散女兵,卻被藍靜一口否決,并将之歸于沒有武職不懂打仗的長公主管治,可以說娘子軍是藍靜一意孤行建立的。
洪生看了看小潤,對方朝他點點頭。“我見過嫂子們,她們殺敵不必男兵差,所以她們才得軍功,可是,那什麼僧多肉少,沒有她們,就有更多的男兵能得軍功了。”
“所以,你覺得,老爺們攢軍功要靠老娘們讓?”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軍營裡,都是大老爺們,來些嬢嬢算什麼……”
“軍功算什麼,以後我還要開創女子科考,讓世間女子不僅下可修身齊家,上可文功武治,不再掬于後宅,青史垂名,流芳百世。”藍靜眼神望向遠方,眼眸深處幽光微爍,深潭淵海,聲音猶如幽冥鲸鳴,“文先生忌憚的将來。”
皃兒,秋蘿,甚至淩沂都看着她,心中驚濤駭浪,她們疑惑,詫異,震撼,惆怅,質疑,感慨,最後釋然。
小潤低頭沉思,洪生臉上藏不住事,目瞪口呆地看着藍靜,又環視衆人,他的世界好似被颠覆了。
藍靜捏了捏他的臉,将臉上的震驚打碎,“就拿你逝去的幹娘來說,她若無須依附青展風,她會任由丈夫為了生兒子納了一個又一個妾,連收養的兒子都保不住,最終郁郁而終?”
洪生沉下臉,狠狠搖了搖頭。
徐州城外三十裡,滄州軍駐紮,帥營中,韓緒,張伯青,老路和邵裨将正在商議戰術。牛皮陣圖上刻畫前軒轅版圖,後加上兩種色彩分描出南北軒轅的版圖,唯獨滄州至雍州三州仍保留原墨,看上去不歸任何一國。四人圍着中央沙盤,上面是徐州地勢,紮上代表兩方兵力的小旗子,演繹攻打戰術。
書玉,文奇,李山三人在一旁飲茶閑聊。書玉:“在三州種下地豆都收獲了,聽說這次收獲頗豐,除了留種,還有餘糧。”
說起這事文奇一臉自豪,這件事完全是他一手督辦的,“是,三州合計二十畝試驗地,共收獲五十九噸又二百斤地豆,我與段知州商量,紅柳月在雍州和滄州各舉辦金秋節,怎麼也要等城主回來。”
書玉輕笑:“興許咱們還能連同徐州,三州合辦金秋節,豈不更好?”
文奇一頓,二人會心一笑,“長公主言之有理。”
張伯青:“按線報,徐州的兵力都是由梁國公府出資,所招兵馬皆是散兵未經過常規訓練,副城主,這次就讓我帶兵吧,無須一半兵力,保準給你拿下徐州。”
老路道:“怎麼就你去帶兵,老路我手底下的強兵也不弱,怎麼不讓我帶兵,軍功不能讓你們雍州軍都占了啊。”
張伯青道:“去年跟北軒轅打不一直是你們滄州軍主戰?徐州這蠅頭小利也不放過,讓讓我們怎麼了?”
老路:“你也說是主戰了,北軒轅跟徐州能一樣嗎,我們滄州軍死多少人!”
韓緒:“行了,這次出征我領兵。雍州軍滄州軍各點一半,選誰你們自己定。”
二人停下争執,書玉道:“既然副城主帶兵,不如拉娘子軍去,殺雞焉用牛刀,徐州這點子地方何必雍州軍和滄州軍出手。”
衆人皆看向她,韓緒蹙眉,“娘子軍才多少人,隻有娘子軍士氣不足,徐州軍再差也不是說拿下就拿下。”
“娘子軍已擴建兩千人,這幾個月滄州軍如何訓練,娘子軍就如何訓練,完全可以做此次出征的主力軍,我知道韓将軍一直不信任娘子軍,不如就趁此機會讓娘子軍證明自己。”
韓緒還是搖頭,文奇道:“長公主言之有理,總得給娘子軍證明自己的機會,不過,若此戰因娘子軍為主力軍而失利,不如就此解散,畢竟軍隊不養閑人,長公主,你以為如何?”韓緒心頭一跳,當即點頭認同。
書玉面不改色:“文先生不愧有經世緻用舌戰群儒之能,娘子軍是由城主主導建立的,我本該請示,但娘子軍若連這點魄力都沒,如何堵住悠悠衆口,我答應了,若此戰失利,我便解散娘子軍,親自向城主請罪。”
書玉告辭,李山忙跟上,留下幾個大男人面面相觑,文奇臉上過不去,有種赢得不光彩的感覺。
李山以為書玉生氣了,跟在身後小聲說話,“長公主,文先生他們不是針對你,隻是女人上陣太過于出格了些,古早上陣的女人都是奴隸,曆朝曆代,好人家的女人誰要上戰場……”書玉猛地停下腳步,她本不生氣,卻被李山這話氣到了,“是啊,好人家的女人誰上陣,好人家的女人也不該出現軍營,為戰争出謀劃策。”
李山:“我沒說你,好端端的怎麼生氣了。”書玉:“跟我争論的也不是你,好端端的你怎麼幫着他們勸說我?”李山見書玉氣急得額頭上冒出細小的汗珠,忙道歉:“你别急,是我說錯話了,我該死,你身體不好,别跟我這小人計較,我再也不說了。”
書玉平喘了幾個呼吸,歎氣道:“罷,我沒事,我隻是一時亂了。我去女兵營,你先回去,我一會兒回來。”
李山還惴惴不安,卻不敢反駁書玉,隻好讪讪離去,失魂落魄地背影看的書玉一陣心軟。
女兵營中,剛結束訓練,每個人身上都被汗水浸透,滿臉潮紅,遍地氣喘的聲音,空氣悶熱擁擠,書玉一來,忙有人道:“長公主怎麼來了,這裡悶熱得進,快進帳裡躲躲熱頭,不必常來,訓練我們一刻都沒敢耽誤。”
“我自然不擔心各位姐姐的訓練,隻是我方從帥營過來,囑咐幾句。”
“長公主盡管說。”
書玉把打賭的事說了,衆人聽了面面相觑,有茫然有氣憤的,有人不解道:“可是,憑什麼,難道他們男兵營打敗了仗也解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