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行,這也被你發現。”
“好說,好說。”
“……可若是師父特意封存起來的,他肯定會留意,紙腹一摸便知厚薄有異,你定瞞不過他。”
藍靜懊悔,“你怎麼不早說,粘回去可比分出來難多了,浪費我一番心機!”
安振玄暗自吐槽,你就懊悔黏回去白費功夫,正常人不都該懊悔不動手腳就不會被人發現嗎?
“别瞪我,左右這兩日衙門的事我都交代下去了,翻案的事也不用我事事躬親,我跟你回去找找那些陣法書,看看這是什麼東西,我有直覺,你師父背後藏着大秘密!”藍靜推着安振玄的背往家走,走了幾步,她突然疑惑停下道,“你就不覺得你師父很古怪?藏了許多秘密?”
“我知道啊。”離群索居,無所不通無所不曉,從不與人往來,跟外界唯一交流的媒介就隻有安振玄他一個。
“那你為何不好奇?”藍靜趴在他背後質問。
“每個人心中多多少少都藏有私密,難不成都要一一窺探,人家既不想說又何必探究。”
“不對,我可把我的事都告訴你了,你卻從未提及你的事,不公平。”
安振玄回身,“我沒有什麼秘密,你若想知,我可以告訴你。”
藍靜想了想,點點頭,洗耳恭聽。
“那你陪我去一個地方,去到了我再告訴你。”
二人來到城外一座小山,城中人多數會将逝去的親人埋在這裡,在山北背陰不遠處小塊凹地偶爾有些無人認領的屍首會扔在那裡,是以也是雍州人常說的亂葬崗。
安振玄拿着籃子和藍靜往山上去,走到山腰上點的位置,有一小塊平坦處,兩座小土墳并立在那裡,左邊是‘慈姊穗華之墳’,右邊是‘顯公安錦之墳’。他取出籃子裡的瓜果整雞茶酒擺在阿爺的墳前。
二人祭拜一番,又将祭品放到穗華墳前,再次祭拜,安振玄方修繕墳頭。
“給穗華阿姊收殓後,我就将她埋在阿爺隔壁,阿爺應該會高興,每次去紅館他都想找阿姊,就是阿姊怕要惱我,平日裡她沒少跟我指摘阿爺這個老頭,不過我想,好歹二人為伴,不過于太寂寥。”
看着眼前兩個隻木闆土堆的墳,藍靜輕聲說,“回頭我讓小潤找人給你阿爺和穗華修繕立碑罷。”
安振玄拔草的動作停頓了下,低頭淺笑,“你總是這樣心軟。”
她便一愣,從來隻有人說過她矜傲、驕縱、狠厲、荒淫、蠻橫、自堕、懦弱、廢物,卻從未有人說過她心軟,不知安振玄從何得來的結論。
“為何,隻聽你說你阿爺,從不見你提起父母。”
“我父母在我九歲那年就先後去世了,我阿爹死前将我托付給友人,從不周山輾轉來到雍州,交給我阿爺。”他語氣柔和,好似想起過往美好景況。
“不周山?傳說中的神山?”
安振玄好笑搖搖頭,“應當不是真的不周山,隻是我阿爹阿娘都把那裡叫做不周山,大概在北方一個山頂常年有雪的山,父親說,不用替他們立衣冠冢,隻要在每年朝北拜一拜,權當孝心。”他語氣越發清冷悲切,卻異常平靜。繼而又道,“我阿娘最好吟詩作對,可惜我阿爹不善此道,但他會帶着我和阿娘走遍好多地方,到一個地方就陳酒擺茶,低吟高暢。阿娘是名門貴女,阿爹隻是一個混迹江湖的混混,隻要見過我阿爹阿娘的人都說我爹遠遠配不上我阿娘,可他們不知道,阿娘隻有在阿爹身邊才是笑的最自在。阿娘有教過我寫詩,可惜我随阿爹,一竅不通不學無術,繼承不了她天賦,後來她也就放棄了,是了,阿娘最喜歡跟我說起你阿娘。”
“我阿娘?”藍靜沉浸在安振玄所描繪一家三口漂泊自在的畫面中,不妨竟提到了她娘親。
“我雖從未見過芳姨娘,但阿娘經常跟我說起她,每回芳姨娘來信,她都很高興,拉着我阿爹喝酒寫詩,跟我說她們以前閨中趣事,她說芳姨娘最是面冷心熱,行事妥當,主意正,謙和賢惠,也最懂她的心。”
“我母親,竟是這樣的人麼……可她為什麼,隻喜歡弟弟……”聽着别人說着至親之人陌生的一面,腦海裡隻有那個冷漠忽視的背影。
藍靜低聲自語,清風徐來,送到安振玄耳邊隻有幽幽的‘弟弟’兩個字。他想問,卻想到十年前藍靜被谟羯人擄走的事,一絲念頭稍縱即逝。
藍靜也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難怪你知道我有個弟弟。”卻又不再多言此事,“可為何我從未聽我母親提過你阿娘的事,興許是她不屑于跟晚輩說閨中秘史,說起作詩,她好似經常捧着一本詩集看,名為殊華詩集。”
“是我阿娘寫的?”
藍靜搖搖頭,“應當不是,殊華公子的詩集在汴梁廣為流傳,隻是從來沒人見過他的真容。”
安振玄感慨,“難不成隻是我阿娘一廂情願将你阿娘當好友?”
汴梁越國公府中,何詠芳取出盒子裡一本二指厚的書,輕輕撫摸封面上的字,字迹看得出被人常年摩挲已有些模糊,但書扉整潔略舊,上書《殊華詩集上》。
===小劇場
廬雲摸起小冊子,翻到最後一頁,歎了一口氣,“也不在這本,我将陣法圖放在哪本冊子裡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