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環吓了一跳，倏然站了起來，輕手輕腳的走到門前打量了一下院内，見沒有人，這才合上了兩扇老舊的木門。

屋裡的光線随着門被關上霎時暗了下來，孟婳隻能看到背着光的一個黑乎乎的人影。

“實話告訴你吧，我并非是顧老夫人的人，但是我和她确實有些淵源，隻是不便告訴你，希望你能體諒。”林小環接觸到孟婳質疑的視線，後背靠在門闆上，下意識的站在原地，微微漲紅着臉，雙腳猶如釘住一般不敢移動。

這些日子她一直都是靠孟婳養活，即便是孟婳懷疑她，她也做不出翻臉不認人的事情來。

“為什麼騙我？”孟婳擡眼輕聲打斷她的話。

“我何時騙了你？”林小環聽了這話臉上染了幾分薄怒，像是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你我雖然第一次見面并不愉快，但是這幾日你可有見我做過什麼壞事？為什麼說我騙你？”

“昨夜你出去了一趟，換掉的衣裳帶了一股淡淡的蒂普提克香膏的味道，這種味道我昨日在顧老夫人身上聞到過，你不解釋解釋嗎？還有桂嫂房裡的鑰匙，方才她關門的時候，我分明見她手裡拿着那把鑰匙，你的……又是從哪裡來的呢？”

蒂普提克香膏是之前在金華女子中學的時候，一個北城官員家的大小姐任職學校國文老師，出席學校活動的時候偶然塗了一次，身邊有香料世家出身的同學聞見後贊歎不已，直呼長見識了，頭一次見北城有人買得起。

從那以後她也就跟着那位同學認識了不少香料，如今也算是派上用場了。

孟婳目光打量着一臉受傷掙紮的林小環，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

她知道林小環不是一個見風使舵的牆頭草，可是昨天她那樣得罪了顧老夫人，若是林小環真的被她收買了，說不準自己的命都得搭在這裡。

她賭不起，所以隻能盡可能的把内心對林小環的懷疑問出來，唯有如此，才能保證安全。

林小環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她還在糾結到底要不要把自己的身世告訴孟婳。

昨天夜裡她确實見到顧老夫人了。

“我父親是顧家之前的管事。”林小環握緊手心别開臉，目光朝着屋子的一角，聲音沉啞肅穆，言語間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她本來不想告訴任何人她自己的私事，但是如今她已然和孟婳在了同一條船上，哪怕最後一同被顧老夫人針對，她也認了。

因為她父親的例子告訴她，如果遇到兩方勢力，站隊的時候最好找一個自己覺得還不錯的主子，若是為了利益跟了生性涼薄之人，最後唯有兔死狗烹。

那日她在火車上，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顧徑洲對孟婳的呵護和關照，她早有耳聞顧老夫人和顧徑洲不和，倘若真讓她選一個人求得幫助，她會選顧徑洲。

選顧徑洲，也就是選了孟婳。

她相信孟婳一定會幫她的。

“後來父親被顧老太太派去了南洋做生意，之後就失蹤了，顧家派人過來說是坐船的時候意外落海，可是在此之前的一個月，我收到了父親寄過來的信，心裡懷疑父親的死有蹊跷，所以才……一畢業就馬不停蹄的往南城趕，我本來想去顧家謀職查明真相，路上卻遇到了你們。”

林小環說完，釋懷了一般跌坐在地上，想到屍骨無存的父親，渾身頹廢仰着頭靠在身後的門闆上，閉上眼不願意看孟婳的神色。

其實她知道孟婳也許被顧徑洲騙了。

可是幫她對自己而言并無損失。

她也不是個為了報仇就能忍辱負重卧薪嘗膽的性格，自然做不到投奔顧老夫人。

“那你……還要去顧家嗎？”

孟婳心知肚明，自己進顧家的機會渺茫，倘若顧徑洲回來，他們也要搬出去住，也許根本幫不了林小環什麼，要是志不同還不如趁現在散夥。

“不去了，昨夜顧老太太派了那天的老媽子過來收買我，被我拒絕了，我若是去了顧宅，說不準還會被認出來。”林小環想到顧老太太的做法，心裡自嘲一笑。

本來還以為自己的身份可能會被識破，顧老太太會借此提防她，沒想到她壓根不認識自己。

想到那個兢兢業業為了顧老太太鞠躬盡瘁的父親，林小環隻覺得諷刺極了。

果然下人就是下人，林父到死，都不配有姓名，但凡老夫人多留意，就會發現林小環是林父的女兒。

“至于桂嫂手裡的鑰匙，昨夜周芸芳離開後，桂嫂去院子裡打水，她腰間的鑰匙不慎掉落，我趁機留了拓印，去鎖匠那裡打了一把一模一樣的。”

林小環說完，慢慢走到桌前把鑰匙放呀桌上。

孟婳了然的點點頭，對林小環的懷疑算是徹底消散了。

“這次我們率先識破顧老太太的計謀，她可能還會找機會對付我，倘若她再策反你，你不如順水推舟了答應她。”孟婳把鑰匙收好，走到門口把門打開，又将頭頂的竹簾掀起。

兩個人來到桂嫂屋裡，孟婳從桂嫂的床底下搜出來了一個和昨天顧老太太給她的一模一樣的木匣子。

她打開一看，發現裡面放了三條紅紙包裹的大洋。

“把這些拿走。”孟婳将箱子遞給林小環。

兩個人悄悄走出桂嫂的房間，一擡眼發現順兒正目不轉睛的盯着她們。

林小環吓了一跳，剛要走過去把順兒支走，卻被孟婳攔住了。

“不用管他。”孟婳并不在意順兒會告狀。

反正她們也待不到明日了。

“有人嗎？！”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聽聲音不止一個人。

孟婳飛快的朝遞給林小環一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