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起裙擺,慢慢走過去。
顧徑洲買的婚房很大,就連用來結婚的主卧,都比得上她娘家三姐妹住的三四倍了。
而且這裡的許多東西都是西式的,比較偏現代,一看就知道要比孟家的胡同住起來要舒服的多得多。
她走到梳妝台前面,随手拿起來一個玻璃匣子,看到貼了大紅色雙喜剪紙的匣子裡塞滿了花生紅棗桂圓。
孟婳想起來前世在電視劇裡看到的場景,會心一笑,撚起一顆幹桂圓,剝開放到了嘴裡。
味道甜滋滋的,果肉飽滿,和家裡吃過的味道一模一樣。
她連吃了好幾個。
越吃越明了,猜到了怎麼回事。
這新房指不定是陳媽和孟春避着她收拾的。
桂圓還是昨天她和陳媽一塊出門買的,要三角錢一斤呢。
也怪不得今天下午吃飯的時候,她隐約感覺大姐她們好似缺席了一會兒,幾次敬酒路過她們那桌都沒有看到人影。
還以為她們去了盥洗室。
沒想到竟然來這裡幫忙來了。
孟婳心口湧起很多情緒。
有對陳媽的感激,也有對大姐的感動……雖然她是半路穿書過來的,但是孟家的人對她很和善,也沒有因為她不符合常理的行為舉止猜疑她。
她們一直把她當家人對待。
孟婳合上梳妝台上的雕花匣子,想到剛才張氏臨走前給她的東西,來到沙發旁,将那一個紅色的小布包拿起來,揭開外面的封口。
“轟——!”
孟婳看到書的名字以後腦海裡仿佛有一道驚雷。
把她雷得外焦裡嫩的,整個人都快冒煙了。
小黃書——張氏竟然給她拿了一本這樣的小冊子!
渾身的熱度好像一下子快到了臉上,孟婳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滿頭細汗。
手裡的這個東西仿佛一個燙手的山芋,孟婳急得團團轉,想趕緊找個地方藏起來。
浴室的水龍頭停了,孟婳緊張的盯着盥洗室的門。
來不及了!
再不藏起來顧徑洲就要出來了。
孟婳慌亂的左右打探,目光趕緊鎖定了床底下。
她不是沒想過從窗戶那裡扔出去。
可是窗外是樓下小院,她怕扔了明天萬一被誰撿了就出糗了。
梳妝台又很明顯,玻璃制作的匣子,裡面全是幹貨紅棗,任誰看一眼都會看到這個莫名其妙多餘出來的紅布包。
所以隻有床底下最安全,也不會有人沒事往床底下看。
孟婳眼疾手快的把東西扔了進去,聽到“咯噔!”一聲碰到牆壁的聲音,這才放下心呼出一口氣。
盥洗室的門被人從裡面打開。
屋子裡湧出來一股子熱騰騰的水汽。
顧徑洲拿着浴巾放在脖頸上正在擦拭頭發。
一擡眼看到孟婳正站在床邊,還以為她要換衣服,眼神不自在的低了低。
“母親和大姐今日把你在家裡的衣服拿了過來,我也在百貨公司給你訂了幾件成衣,你瞧瞧有沒有喜歡的。”
因為時間太趕,許多東西都沒有準備,衣服還是今天買婚紗的時候,趙家跟來的管事提議的。
顧徑洲暗覺今日的安排多虧了趙家。
等自己下次來北城,一定要好好感謝一下趙赫。
“在哪裡?”孟婳環顧四周,目光落在了靠牆的衣櫥上。
她走過去打開櫥櫃門。
滿櫃琳琅滿目各式各樣的旗袍,中間還夾雜了幾件她在孟家的全部衣裳。
看着一件也沒缺。
包括她前兩天才穿破了洞的一條家裡穿的麻布褲子。
“她們也太……”誇張了吧?
好像她不回家住了一樣。
孟婳沒好意思說出口。
其實早上的時候,她有囑咐過三妹幫她拿一兩件盥洗的衣裳,其餘的如果拿不完,等她明天去搬也不晚。
沒想到張氏和孟梨竟然全給她送來了。
這樣迫切的,生怕她在這裡沒衣裳穿。
孟婳挑了挑衣服,看到裡面有幾件眼熟又嶄新的旗袍,不像是買的,應該是張氏從娘家托人趕制的,款式很是不錯。
之前在孟家的時候,她們姐妹三個人的衣服都是張氏安排的,張氏眼光十分不錯,每回都能挑出來最适合她們個人特色的衣裳。
“母親和三妹一大早送來的,你若是不滿意,明日我再安排人去買。”
顧徑洲想起來家裡大嫂那一間寬大的衣帽間,家裡還養着兩個裁縫,山南海北的樣式全都搜羅了,每每聚會,大嫂身上各種珍珠水晶點墜的能閃瞎人的眼睛,家裡的傭人回回打掃,在地上随便撿一顆珠子都能撿到一個月的月錢。
也虧的大嫂娘家殷實,不然顧家可經不起她這樣花銷。
不過同樣的事放在孟婳身上,他就變了一個标準。
“你喜歡什麼樣式的,若是沒有,等回了南城,家裡還有兩個杭州的裁縫,想要什麼隻管同他們交代,再不濟,就去大嫂衣櫥裡找找,總有滿意的。”
顧徑洲感覺孟婳這樣好的樣貌和身型,合該穿上全天下漂亮的衣裳,這樣才不枉費她的美。
他希望他的妻子也可以随心所欲。
“你當我是開成衣鋪子的?又是請裁縫又是去别人那裡找。”孟婳實在是沒想到顧徑洲這樣大的手筆。
她在現代普通人做久了,真不知道什麼樣的家庭,穿衣裳還要養幾個裁縫。
雖然民國的衣裳确實要拿到裁縫鋪讓人趕制,可是若是說自己養上這樣一些人專門給自己做衣裳,那也太奢侈了。
她有些承受不起。
“這有什麼難的?你若是想開成衣鋪子,到時候也隻管同大嫂說,這事她有經驗,南城有不少有名的服裝店,都是大嫂的産業,到時候你隻管去請教。”顧徑洲放下毛巾,走到床邊,目光深深,略帶薄繭的指尖輕柔的替她撥開額頭淩亂的細發。
“大嫂可真闊氣。”
孟婳垂眸抿了一下唇,心裡很是羨慕。
說實在的,她是真想象不出來像顧徑洲大嫂這樣肆意灑脫的生活,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穿不完的衣裳,開不完的鋪子,可真是一本萬利,不僅每天都有新衣服穿,還能源源不斷的賺錢。
她纖長的睫毛輕顫,心裡萌生了一個念頭。
“等我們去了南城,你真讓我開成衣鋪子嗎?”
孟父是個古闆守成的人,并不喜歡家中的女兒們做些出格的事情,哪怕張氏娘家就是開鋪子做生意的,也打動不了他的念頭。
加上她沒有本錢,所以就沒考慮過做生意的事情。
如今顧徑洲既然提了,她就不客氣了。
“随你做什麼,都依你。”
顧徑洲沒想到一家小小的鋪子竟引得她這樣重視。
不過他說出去的話,向來不會食言。
“那我到了南城,要開一家飲品鋪子,成衣鋪子也要開,還有……”孟婳想開的太多了,一時不知道該說哪個。
顧徑洲含笑着拉過孟婳,長臂挽過她的肩膀,握了握她的手:“你再開下去,到時候豈不是要冷落我成了望妻石了?”
這會子,孟婳倒是真沒考慮過他。
“鋪子還沒開張呢,等以後招人了,我也不是事事都攬得了。”孟婳當然不會讓自己忙的腳不沾地。
“我這不是怕你忙着做生意,都忘了自己的丈夫了。”顧徑洲其實是支持女性創業的。
他也希望孟婳能夠有立身之本。
可是生意并不是這麼好做。
顧徑洲覺得自己應該提前給孟婳打預防針。
“倘若哪天你遇到困難了,可不要一個人撐着。”想了想,顧徑洲覺得自己如今的身世還算體面,就算孟婳失敗了自己也能替她撐着。
“我不能一直靠你,不過如果真的遇到了困難,我也會嘗試着讓自己解決,解決不了了再找你行不行?”
孟婳撒嬌的搖了搖顧徑洲的手。
她知道顧徑洲不是個能輕易做出承諾的人,可是如果自己不能變得強大起來,哪怕有一個人願意陪着自己,時間久了,自己也會成為對方的累贅。
無論是朋友還是愛人,不對等的實力和地位,最終都會成為兩個人之間最大的阻礙。
她不想成為顧徑洲的阻礙。
她想争取未來有一天,能成為與他比肩的存在。
就如書裡的孟春和孟梨一樣,也做出自己的一番事業來。
“到時候我可沒這麼好說話了。”顧徑洲含笑斜視了她一眼,兩手一攤開始不認賬了。
“不行,你才說過的話。”
孟婳傻眼了,剛才還在煽情的人怎麼突然就變卦了。
“那就要看某人的表現了。”顧徑洲軟硬不吃。
孟婳佯裝氣惱的錘了他一下。
兩個人說完話,時間不知不覺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
胡鬧也胡鬧夠了。
孟婳還沒有洗漱,她扭捏的從衣櫥裡找了一件棉布白色碎花的睡裙,去了盥洗室快速沖洗幹淨,看到架子上放了許多時興的雪花霜和美白香皂,拿起來輕輕聞了聞,感覺味道很不錯,就試用了一下。
等她出來的時候,顧徑洲躺在床上正在看書。
他的嗅覺比尋常人要敏感的多,一下子就聞到了孟婳身上清幽淡雅的百合花的香氣。
孟婳也覺得這味道好聞,想明天拿回去一些給孟春和孟梨用。
“這香皂的味道怎麼樣?”
雖然她覺得不錯,可是萬一别人有不一樣的建議呢。
“味道很适合你,你要是喜歡,明天我讓人送來一箱子,給爸爸他們也送一些。”
顧徑洲也覺得這樣的日常用品,既然孟婳喜歡,孟家其他人應該也會覺得不錯。
“那就多謝你啦。”
孟婳沒想到顧徑洲這麼上道兒,頓時高興的心花怒放。
“一箱子香皂,這樣高興啊?”
顧徑洲見她站在那裡,嘴角止不住的上揚,失笑着搖了搖頭,把書随手擱置一邊,起身來到浴室,發現洗浴的架子上隻有一份這樣味道的雪花霜透明肥皂。
從盥洗室出來他穿了鞋子要下樓。
“你幹什麼去?”
孟婳沒有看明白他想做什麼。
“下去打電話讓人給你送肥皂。”顧徑洲摸了門把手要下去。
“不用這麼急吧……”
孟婳沒想到顧徑洲還是個行動派,一箱子肥皂也讓他這樣興師動衆的,好不自在。
“我早些說,明早就送來了。”
顧徑洲笑着回她。
現在孟婳的事,在他心裡就是最着急的事,容不得拖延。
他立馬打電話到趙家,詢問趙赫這香皂的來源。
趙赫還在舞廳跳舞,聽到管家告訴他顧徑洲要他之前那座洋房裡的肥皂,隻覺得莫名其妙。
他知道今日是顧徑洲和孟家那位二小姐結婚的日子,想到孟婳那清冷嬌俏貌美的面容和氣質,心裡有些遺憾和不甘,刻意跑到了舞廳和北城新任歌星宋瑤瑤跳舞。
不曾想這都沒逃過顧徑洲和孟婳這對夫妻的騷擾。
大晚上他們不洞房花燭夜,找他問什麼香皂?
雖然那房子是他賣給顧徑洲的,可是他從來沒去過,哪裡知道什麼香皂。
這不是故意為難人嗎。
倒是趙父得知了顧徑洲的話,連夜托人去了百花肥皂廠詢問,讓工人找了好幾款類似的香皂,一股腦全送去了顧徑洲目前的住所。
北城的諸多家報社的記者最喜歡趙家這些名門望族的八卦,得到了消息,還以為是百花皂業的哪款香皂被貴人青睐了,第二日便紛紛播報了此事,調侃百花皂業要“飛黃騰達”賣脫銷了。
這事第二天被孟婳知道了隻覺得不可思議。
她沒想到自己随口問了一句,顧徑洲竟然這樣大動幹戈,弄得整個北城的人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