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顔“嘁”了一聲:“你就瞎說吧。反正我又不知道。”
其實他說的都是真的。
以前确實有一些女生向他示好,在他拒絕後也就不再繼續,算不上追求吧。在遇見童顔之前,他是一個很難和人産生情感連接的人,親密關系對他來說是負累,童顔說他活得“獨”,倒是沒說錯。
像他這樣一個“獨”人,偶爾也會想想,對童顔的好感,乃至愛意從何而來,又為什麼常常會有這輩子非她不可的念頭。
說不清。
似乎從她透過對講機朝他喊話那天起,就有一株藤蔓種在了心裡,時隔幾年,藤蔓已成燎原之勢,且紮根在他的血肉裡,要拔除是不可能了。
江述笑了笑,反問:“你呢?上學時追你的人,是不是特别多?有喜歡的人嗎?”
童顔噎了下,想想這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于是清了清嗓子,得意道:“追我的人,大概就從這裡排到法國的樣子吧。其中确實有那麼一兩個特别出挑的。”
“哦?什麼樣的人,入了你的眼?”江述饒有興緻。
“長得好看,白白淨淨、高高瘦瘦的,哦對,還有理科成績好,我比較喜歡物理或者數學厲害的男生。”
“為什麼?”
她理直氣壯:“因為我學不好啊!我覺得,理科好的男生,大腦構造跟正常人不一樣,很神奇。”說着一臉正色地探頭詢問,“你理科成績好嗎?”
“要是不好,我就出局了?”
江述掀起眼皮,對她這種奇特的喜好頗有些無語。
童顔皺了皺鼻子:“那倒不至于,但你在我心裡的形象,會從一米八六下降到一米七。”
“傻樣。”
童顔見他不回答,揪着他衣袖追問:“到底好不好啊?啊?”
“放心。我的身高,比你的美貌穩定。”
“……”
兩人漫無邊際地聊着天,不知不覺爬到了山頂。童顔終于知道,江述為什麼會帶她來這。
極目遠眺,四周群山起伏連綿,深淺層疊為染,草木焦黃作色,一幅古舊的水墨畫徐徐展開。他們所站的這方山頭雖不高,卻獨立于衆山之間,近處連着大片幽谷。
當真空曠,又令人心潮澎湃。
童顔閉上眼,張開雙臂,将深山清冽的空氣緩緩吸入肺腑,整個人變得輕盈。
“江述,我想有一雙翅膀。”她笑着說。
他站在她身旁,擡手将她臉上的發絲撥開,低沉的嗓音裡帶點無奈:“這我就辦不到了。”
她無聲地笑着,笑着……笑容慢慢淡了下去,睜開眼,瞳中已盈滿了淚。
兩手攏到唇邊,用盡全力朝着十方荒山大喊,肺中濁氣與眼角淚滴被風帶走,連同那由無數人加諸其身的侮辱诋毀謾罵詛咒……也一并消散了。
在無邊的空寂中,她重新看見了童顔。
不是藝人明星,不是誰的女朋友,就隻是她自己,一個不需要被神化被贊美,也沒有承受莫須有的誤解和傷害的人。
她重新笑了起來,在突然開始飄落的雪花裡,伸出手說:“江述,我感覺自已,又可以了。”
“嗯。”江述輕輕應了一聲,問,“冷不冷?要下山嗎?”
她搖了搖頭,偏頭看他,臉上的笑意令嘴邊的白霧都似帶了溫度。
“我還沒有在下雪天來過山裡呢,想多看一會兒。”
“那走吧。”他朝她伸出手。
“去哪裡?”她問。
“去一個适合賞雪的地方。”
江述牽着她,在紛紛揚揚的雪花裡慢行。
走不多時,就看見一條蜿蜒的石闆路,窄窄的,路的盡頭連着石階,其上是一座道觀,名叫朝天觀。
兩人進入觀中,童顔正正經經跪在殿中蒲團上,虔誠地上了一炷香,嘴中念念有詞。
燒拜畢,江述問她:“許了什麼願?”
童顔看了看他,神秘道:“不告訴你。”
江述也不糾結。
兩人在道觀裡逛了一會兒。
道觀規模不大,裡面隻有三座大殿、四處齋堂,觀中有十幾個道士,平日也接待零星的香客,隻是這觀藏于深山,又沒什麼名氣,一到入冬,幾乎就沒人來了。
童顔在一處齋堂前停下,仰頭看院中柿子樹上挂的果,對江述說:“你看,跟我穿的羽絨服一個顔色。”
話音剛落就打了個噴嚏。
江述拽着她進了齋房。其實裡面的溫度也沒有高多少,鼻腔裡都是清寒之氣,童顔對搓着兩手哈氣取暖。
江述敞開羊絨大衣,童顔毫不客氣地伸出兩手,貼在他腋下捂着。
他的大衣将她半裹在身前,幾乎是擁在懷中,頭微微低着,與她視線相抵,在大殿沾染的線香氣彌散至鼻間,令她有點昏了頭。
“你真的喜歡我嗎?”童顔突然問。
江述沒說話,以眼神詢問何意。
“怎麼不見你,小鹿亂撞,羞澀不安?”她撇了撇嘴,“菩薩都沒你這麼冷靜自持。”
他眼中染上笑意,說:“修行日久,自持就成了習慣。”
“什麼意思?”
江述有片刻無語,望了望房頂,視線又轉回她臉上,問:“你養過貓狗沒有?”
怎麼話題如此跳躍?童顔不解道:“小時候養過幾年貓。”
“貓見了你,會小鹿亂撞、羞澀不安嗎?”
“?”她更糊塗了,“說明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