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字當頭的寅邊虎懵懵地眨了眨眼睛,一看就還在腦子裡解析剛才他這一通看似前因不搭後果的話。
恬恬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她聽懂了一半,那就是孔峻熙會僞裝成很好的人,但是自己和孔峻熙接觸不到,所以這番話對她來說用處好像不是很大。
尹煜佑則完全不需要時燦暄擔心,他已經聽明白了他表達的意思和藏在話裡的,針對自己送出的忠告。他看着四周低着頭忙碌來去的主播,和還在為不幸的死者匆匆而過的舍友們,不同的他們有一個很明顯的相同特點,那就是臉上都沒有真心實意的笑容。
明明都是初生沒多久的嫩苗,身上卻沒有一點新鮮的氣息可言,除了那抹僅僅挂在表面的翠綠。剝下這層代表新鮮生命的外衣,這些人要麼就是行将就木的老者,要麼就是已經沒有了生息的屍體,全靠那層還連接着一些血管的外衣勉強活動。
他們大部分才二十來歲,卻已經是一臉死相,比辦公室裡的牛馬組腐朽得還要嚴重。
這群好看的人,卻活得更加悲涼。
他看向衆人身後的樓道,黑漆漆,陰森,壓抑,潮濕,老舊,肮髒,每一個角落都讓人感覺不舒服,陽光照不進這裡,黃泉路上的花兒永遠沒有凡間的芬芳,它們的笑容不動人,隻有身上的森森陰氣讓強者憐憫,讓弱者恐懼,讓鬼怪纏身,還隔絕了大部分的幸福。
死人不配凡間的幸福,他們的外皮勉強還屬于凡間,内裡早已屬于陰間。
尹煜佑忽然感覺,自己确實生活在一座地獄裡,而且還是他傻笑着,親自跑進來的。但是再來一次,他依然會選擇走進來,不管知不知道這些内幕。
因為爸媽的債務和眼看不剩多少的時限逼迫着他,鞭撻着他的脊背,讓他不敢背負泰山還行步凡間。他平靜的外表下一直是惶惑不安的,他怕泰山倒塌壓倒自己,壓倒其他無辜的人。
他總感覺這筆債或者是自己,會給别人帶來災難,而且不隻有一個人。
他不知道誰會被牽扯其中,但就是有這樣一種一直以來的憂慮,這讓他感到十分惶恐。所以他才非常着急還債,着急移開這座山,那未知的未來壓迫着他的從容和安閑的神經,讓他慌不擇路,不敢去過平凡人的生活。就像逃跑的公主,不敢往人多的集市裡去,隻敢往森林裡不停歇地狂奔,卻誤入了女巫的城堡。
但是他不後悔,即使知道城堡裡有危險,有無數具被女巫和她可怕的侍寵們吃掉的屍體,他依然會走進去,因為他不可以在更危險的大森林裡徘徊,因為他……需要吃飯。
食物就是他的金錢,危險中藏着最好的機遇。隻有這樣足夠危險的地方,地下往往才藏着金礦。
為了平息心裡的惶惶不安,為了解決家裡巨大的債務,他不得不铤而走險。
……尹煜佑的眼神變得堅定,這是他自己選擇的路和生活,他願意承擔一切後果,哪怕其中飽含辛酸和不幸。
“這裡确實應該叫做地獄。”他稍微平息了一下内心,喃喃着感慨。
四個人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一聲暴呵傳出來,“哎呀煩死了!!”寅邊虎受不了這種壓抑到詭異的氣氛,又變得不耐煩起來。他的情緒轉折就像過山車,總是讓人在意料之中又琢磨不透,變化來得相當出其不意,說得年輕化一點,這叫做:神經。
他用力撓着頭,滿頭錫紙燙卷卷随着動作上上下下,蹦蹦跳跳的,像粘上去的滿腦袋小彈簧一樣可愛,但是很多短發也因此撲簌簌往下掉,仿佛在下一場“毛毛雨”。
尹煜佑和恬恬忍不住開始擔心這家夥以後會被自己給撓秃,因為自從剛才四個人聚在樓道裡聊天開始,他已經因為不耐煩撓了好多次頭了,不知道那可憐的頭皮承受能力好不好。
尹煜佑看着他,心思很不是适宜的一歪,他現在很想學着某首古早流行歌裡的調調,掐着嗓子問他一句:又怎麼了,我的大少爺~?
沒辦法,不畫畫的時候,身為美術生的他思維太容易發散了,腦子總是下意識的在找靈感,像個絲毫沒有邊界感的雷達。
寅邊虎撓了一會兒腦袋,他的額頭迸起青筋,整個人暴躁得像好幾天沒有東西進過肚子裡,還有好多次讓獵物從嘴裡逃掉的野生衰虎,“這鬼地方被你們說得真是玄乎,我TM就偏不信了,它還能吃了人不成?再怎麼說現在也是法治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