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機勃勃的地方雖然充滿危險,但永遠比墳墓可愛安全。因為在時間也停止流動的地方,人是死的,會不知不覺喪失意志死掉。最可怕的是這種死亡連自己都發覺不了,“灰燼和安穩”會剝奪蠶食人的意志與生命。
那寶貴的,作為人類活着的燭芯——意志與生命。
生命需要呼吸新鮮空氣,生活需要聽到小雞啼鳴,才有朝陽,才會有朝氣,才會蓬勃,才會活着。
尹煜佑收回思路,看了一下時間,自己再次不小心走神了,不過隻耽擱了不到半分鐘,他急忙飛指回複對面:其實……
想想他犯專業病愛走神這個習慣還真是不好,但這毛病不是他說改就能改的。好在需要專心的時候美術生的職業習慣就會再次發揮出優勢,絕對不會讓他走神。
但是閑暇時候他就管不住自己的腦子了,雖然它長在他自己的身體裡,但是它總是像一匹脫缰的野馬,不愛聽他的指揮。除了必要的時候,才會為了保命而配和,需要生存的時候也會勉強配合上一大會兒。
說起來,他覺得自己的腦子其實有點可愛來着!
這讓他身為這顆過分跳脫的腦子的主人又愛又恨,又高興又頭疼,因為這樣做的優點是可以讓大腦在不需要工作的時候盡情放松,好保護那些珍貴的,不可再生的腦細胞。它們可以像蒲公英種子一樣飛出去捕捉回來許多靈感,壞處則是跟别人聊天……比如像現在這樣,他經常走神,不經意間就會得罪人。
但凡對面等待他回複消息的是個不了解他的人,就會以為他是在裝什麼奇怪虛浮的格調故意不理人,對他的印象也會因此變差。
短暫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怎麼遣詞造句才最合适,尹煜佑還是大膽地把腦子裡原始未加修飾的話打了出去,就像他不知道怎麼給一副畫起名字的時候,就會把腦子裡最先想到的詞和字組合排列一下,感覺順眼了就拍上去。
(Y的三次方-字符):我從旁邊床的人那裡聽說了,是你幫我删掉了賬号底下那些不好的評論。我們這兩天一直沒什麼機會接觸,你還想着我,真的謝謝了兄弟!小的感激涕零!
(Y的三次方-字符):我該怎麼謝謝你啊word燦神?
屏幕那一頭的燦燦看到這兩條消息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尹煜佑最後加上的這一句兄弟讓他着實有些不适應,配上那個緊随其後的感歎号,莫名的有一股大力水手的味道,跟體型纖瘦的尹魚兒很不搭,這印像實在是讓他感到出格。
而之後的那一句小的又瞬間從陽光明媚的海上夢回江湖武林,他幾乎都看到了荒漠上黃沙飛成紗帳的酒館裡白簾布烈烈亂飄,抵死不從呼号的風,誓要守衛客棧。
而此時的客棧内部刀光如閃似電,一切因為背景故事而顯得合理的雜亂無序當中,冷武器如流星雨般頻頻閃過,叮叮奏響一曲殘忍的魔樂。
引力暴亂之後木頭碎片和着血絲拉扯成了暢快又極度嚣張的琴弦,仿佛魔鬼在拉手風琴,鼓吹着在場的每一個人熊熊燃燒起殺戮的欲念。
其中或許還夾雜着一些亮人眼睛,惑人心弦的金币在跟随着刀光、血液與碎布片飛揚。
酒壇和菜碟碗筷碎裂觸地的聲音作為間奏充填豐富着這一曲詭異的厮殺樂章,觸地、彈起,再觸地,被踩,被踢開,撞到牆之後二次碎裂……如此的聲音不斷響起,不可或缺的還有店家這邊的一幫人無辜的驚叫聲。
櫃台旁雙手僅有縛雞之力的店小二站起身子,想着趕緊從櫃子上把店鋪内的賬本拿下來,他親眼看着賬本要被這群“大俠”的腳和刀還有血給糟蹋了。那可是極極重要的東西,是阖店人吃飯的家夥事,丢了所有人都會餓死在這個荒野處。
不過,就是這麼一下子,連現世的一秒鐘都不到,他卻被不長眼睛的刀給拉開了脖子。鮮血瞬間汩汩地噴出肆濺,染紅了他手裡原本要保護的賬本,也染紅了一大片櫃台的桌面,那上面仿佛塗了紅油漆還印了花。
小二嗚咽着,上氣接不上下氣,眼看整個人就要如同被放了氣的口袋似的,跟着噴濺的血泉從脖頸處斷成兩截再癟下去。
誰也不知道他後不後悔拿那個賬本,因為淩亂的現場沒有人關心這麼一隻蝼貨的死亡。可是店家需要賬本才能去最近的鎮子上讨來阖店生存需要的錢财跟貨物。
沒有賬本,一樣得死,橫也豎也,盡不好活,天地耍棋,以萬物為刍狗,乃是不仁,終是不義。
亂世之下遍地飄萍,人命飄零,愛離子殇,過黎未辰,悲慘之輩太多的時候可憐就不再可憐,這是時代的悲音。
小二方才受傷疼痛的慘叫聲凄厲,且無辜,卻并在紛紛雜雜的背景音群當中,猶如漫天雪花中的一朵,成了格爾尼卡普通又不起眼的一個小灰點。
失去了,整幅畫并不完整,但是也無傷大雅,頂多會讓一些藝術家籲上兩聲,因為他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