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和下班時間兩個方面的壓榨讓喬佳欣很不滿，但是又不敢真的當面發怒。

龐紳勳完全沒有把手底下的這些人當成人來看，哪怕是自己已經睡過的人，熟嫖客不會對妓女産生感情和任何憐惜之心。對于他來說，公司裡的“人”隻是工具，隻有好用和難用兩種區别。

不過即便心裡的怨氣再大，喬佳欣依然完美壓住了情緒，她擺出一個甜甜的笑容，膝蓋微微一彎，姿勢嬌嬌的，聲音嗲嗲媚媚，讓男人聽了腿軟根子發硬。

“好的我的龐大主管，喬兒這就去！”

她扭着走出去兩步，腰肢和臀部擺動得像勾人心腦的水蛇，又突然回過頭：“不過我還有個好奇的問題，那些新人都是什麼背景啊，看着怎麼感覺亂七八糟的？”

龐紳勳害了一聲，做了個攆她走的動作，他想趕緊打發走這隻煩人的蒼蠅，好快點給賭博平台那邊催債的回個電話，讓他們再耐心等上幾天，别真的“登門拜訪”自己。

雖然短信裡說的是月末，但是一旦遇到錢人都是魔鬼，沒幾個能耐得住溫柔的性子，發了短信之後頂多兩天，他還沒有還錢的話就會被讨債的找上門。

他現在急着穩住那邊，看似屁股在桌子上坐得很穩當，其實已經如坐針氈了。

喬佳欣要是知道這個人用得到自己時是“乖乖甜貓咪”，用不到自己的時候就是“煩人的蒼蠅”，肯定又要翻個大白眼了，并且還會冷冷地吐上一句：呵！賤禽獸。

“老韓說是用心挑的，其實都是一些三教九流的人，下三濫。有的是别的傳媒公司待過一小段時間，被人家抛棄的，自诩貼了層金就過來了，還有的是在酒吧裡混過，會炒個氣氛，能吼兩嗓子，也被瞎胡簽進來了。唉……不管怎麼說，總比你們這些生手要好吧。”

“這樣哦！”

他絲毫沒有顧慮喬佳欣的心情，喬佳欣嬌嗔着，陰陽怪氣地扭着身子走了。

她其實很想瞪這頭肥豬一眼，但還是忍住了。背過龐紳勳之後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全部消失了，就像六七月裡的晴轉多雲，速度快得隻在眨眼之間。

她很清醒，比這家公司裡的誰都清楚，在沒有給商人和眼裡隻有利益的人狗創造利益的時候，自己沒有任性和發小脾氣的權力，不然就會被“這頭豬”所抛棄。

這頭豬目前是她向上爬，就算不是這個，隻說過得好，再基礎一些隻是過得下去，他是身處深坑中的她能抓到的唯一一條藤蔓。

所以就算這根藤蔓再刺手，上面長滿了刺，再紮人，會把手給紮得皮開肉綻，長滿醜陋的膿包和疤痕，讓一雙自二十幾年青春瓊池中泡出來的手悲慘地變成被白蟻、啄木鳥和萬萬條蟲鑽蝕得無法入眼為世俗美的枯樹皮，她也必須一分一秒都不松懈地緊緊抓住。那是歲月贈送給她的“铠甲”，有點像是白紙，尋常之人無法欣賞。

因為她身下的可不是普通深坑，而是萬人坑，搶破頭往這條救命藤上爬的人和冤魂還有很多，很多，稍不留神她就會被擠下去，還好上天垂下來用于救人的這根藤蔓足夠結實。

包括她割舍不下的那名閨蜜，放眼望去隻要是會呼吸的都是她的對手。

她必須争，必須搶，務必要從這不見天日的深坑裡爬出去，她要做自己的旗幟。

其實上天隻給坑裡的他們放了這麼一條窄小的生路就說明了，萬人坑裡的人必須全部淘汰，“好”人和“正常位于循環帶内的人”是不會來這種地方工作的。所以這根藤蔓就注定了，也說明了，上天願意放生的名額，隻不過才個位數，而已。

等她順利爬出去，并且直起腰站在坑洞邊沿，還能沐浴到久違的舒适陽光和帶着花香草爽味道的清風時，她會大步向前走，去再無顧忌地追求自己的幸福，或者是回頭向黑不隆冬的坑裡看上那麼一眼，算是僅有的，身在“高位”的她虛僞又毫無作用的“施舍”。

那個眼神岸上、坑邊沿位置的人都有，到了那個階級，她也要和别人一樣随便發脾氣，擺臉色，刁難一些低階的人，擺出那樣的眼神給“底層”（的豬猡們），來證明自己爬高了，成功做了自己和人生的主人，被風和陽光，還有那些蟻須般的人敬仰和看得起。

她要做人生，自己的和别人的，千千萬萬條各色人生路中的“女皇”。到那時，金錢迷人眼，權力惑人心，大紅的大氅一甩她八面威風，震得四方皆下位的塵民心驚肉跳，臉紅耳朵燙。

回首往事，她來時的路會被海湧般的羨慕覆蓋，她自己更是被萬民的歡呼聲施加給予了一層晃瞎眼的天使榮光。

哪怕曾經做的事情白中有黑，摻雜了大片大片的不道德那又如何，人們自然會跪在她的腳底下高呼“安然”和“萬歲”，給她來時的路跪下去擺上數不盡的鮮花和作為香火的金錢來美化那條路，變成萬千人追捧、趨之若鹜的“教科書”。

多麼可笑的一道畸形教科書！

喬佳欣在心裡不屑地沖過去的那個自己，也是現在的這個自己笑了。

到那時，閨蜜嘴裡的那個“真相”已經不重要了，哪怕她擺出一摞事實的照片，愚昧如落葉的人們也隻看得到她身邊堆積成山，晃人眼睛的物質金錢。

對于貧窮的人們來說，那是真“物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