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裡來來往往這麼多人,他見過不少狠角色,是火燒到身上都不叫出聲的那種。那些人的眼神會僞裝,不管表面是什麼情緒,底下一定是平靜無波瀾的,叫你看不透他真實的心思,更看不透他其實一心在想着怎麼狠毒的報複你。
因此這句提醒算是他現在還作為人的時候,身體裡為數不多殘存着的良知發揮了作用,也算是這個吝啬的“人”自以為是的給恬恬付出貞潔的一點報酬。
在對她施行那些慣用的技倆之前,他想把該說的都說完,盡到作為人的義務,免得這個女孩之後變成厲鬼了還來向他索命。畢竟要是她夠聰明,就會從這些看似前因後果不搭的話裡悟出來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他盡到自己的義務了。他這麼想着,說實話,他不敢承認,自己其實有點心虛,因為面前這個女孩的眼神純潔但是并不柔弱,而是堅硬的,被打磨一下就是能傷人又價值連城的金剛石。
他在心裡深呼吸了一口氣,一邊對着恬恬做無聲的忏悔,一邊繼續開炮:“抱歉扯遠了,咱們說回之前的話題上。”
“藝人,隻要是在外面,每一秒鐘都有可能會面對鏡頭,你不能還像沒出名的時候一樣想怎麼穿就怎麼穿,為了舒服邋裡邋遢,灰頭土臉的,這可不行,你這樣做丢的是公司的臉。身為藝人要時刻注意保持表面的光鮮,這是一定得注意的。”
“比如說,我帶你出去見導演和制片以及贊助商,這是為了給你拉資源,好幫你的直播談贊助或者是幫你上節目擴大知名度,總之都是為了你能紅。”
“你自己想想,那些人,人家是什麼地位,幾十年前就住進了金山銀山裡,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甚至是進口的,身邊整天環繞的也都是美女和富二代,公子哥。”
“到時候你沒有好看的行頭,穿一身便宜的雜牌衣服,在那些人眼裡你就是不禮貌,不重視他們和那個場合。再者說了,裹上一身垃圾去見面,會影響他們的心情,那種情況下我都不好意思開口介紹說你是我們公司裡的藝人,明白嗎?”
恬恬順着他說的點頭,就像上課打了迷糊,老師提問明沒明白的時候,都得先點頭再說,最起碼可以糊弄過去,省略中間的許多麻煩。
龐紳勳歎了一口氣,臉上寫着無奈,“其實這個話題我不想多說,知道你們沒錢,年輕人嘛,說出來怕傷到你們的面子。”
“我也不是虛榮,可是這沒辦法,因為這個圈子就是這樣,你想混就得适應,哪怕是逼自己接觸不喜歡的東西也要适應,比如喝酒。”
“之前偏偏就有那種沒腦子的,穿着拼西西上版型都不對,材質一眼看過去就很廉價的衣服去應酬,害我掉了面子,還丢了裡子。”
“那一次我跟大佬提前談好了,帶她來見一見,過個臉就能簽字立項。大佬當時特地組了局,就是要把她直接介紹給合作商們,而且為了盡快促成項目,人家那邊也提前跟合作商們打點好了。”
“大家聽說這個人有多麼優秀,都在期待,那個局可以說就是為了她特地組的。結果我累死累活,跟奴才一樣到處哈腰求人才拉到資源,辛辛苦苦湊齊了那麼一桌子甲方,她倒好,一露面就全給得罪完了,弄得那個大佬那次之後也不肯跟我合作了。”
“得罪?”恬恬逼自己耐着心聽他閑扯,并配和地蹙了蹙眉。
“當天我提前過去招呼甲方了,她有個廣告要拍,就晚了一點後面自己來的,我給報銷了車費。”
“那次我是真後悔沒看着她,那個祖宗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穿,跟二十年前電視劇裡的窮大學生似的,雖然說幹淨,但是廉價啊,衣服甚至都褪色了,在那種場合穿出來不體面。她就那麼去了,都不知道借一件衣服,或者開口讓我給她弄也行啊。”
“在那些人眼裡這可不就是不尊重他們,不重視項目,還不把人家放在眼裡嗎?人家當然生氣了。那些可是天天被吹捧着的人,他們身邊的人穿的衣服,戴的行頭,最差也有四位數。”
“因為我保證過我們的人沒有問題,所以大佬在組局之前跟合作方們把她給吹上了天,就為了快速促成項目。誰料她不給面子,穿着那麼一身地攤貨,剛來就給了大家一個下馬威,而且還一股子學生氣,什麼也不懂,連酒都不會敬。”
龐紳勳越說越氣,唾沫星子跟箭矢雨一樣濺到了恬恬的紗布上,他的音量節節拔高,眼睛也越瞪越大:“那天不知道怎麼的,她居然還犯傻,平時挺麻利的一個女孩,居然手抖把菜灑到了人家合作方的一個老總剛定制的名牌西裝上,差點給我捅出天大的簍子!”
恬恬忍不住露出苦澀的表情,不過隔着紗布就像帶上了面具,龐紳勳看不見她的表情。
這麼聽起來當事人确實有些笨手笨腳的,不過剛剛從學校畢業的她倒是能理解那個人的心情,應該是第一次見那麼多大人物,心裡太緊張了,所以弄巧成拙才鬧出了一堆烏龍。
她在大學裡第一次上台主持活動的時候也因為緊張掉了話筒,還順拐了,并且差點踩壞了禮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