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盛的“整容部門”就挑在這樣一個一半幹燥一半陰暗，暗具太極感的地方，這裡背靠大樹做掩護好乘涼，前有陰水溝方便銷聲匿迹奪路而逃。

這個整容部門到下班的點就會關門，除非有臨時安排過來的主播要做手術，不然醫生和護士們是不會“加班”的，病人也幾乎不會住院，都是直接回公司繼續上班，少數會選擇回家裡休養。恬恬就是因為離家太遠，市内又沒什麼可靠的朋友，而被安排繼續上班的倒黴蛋。

按時按點下班這是為了從明面和暗面保護這個部門的“醫護人員”們，明面上他們就算偏門也算是醫生，不登記的話胡亂加班顯得很奇怪，也容易引起前面的正經帶牌醫生護士們懷疑。暗面的話，晚上是警察搗點和突擊檢查的最佳和高發時機。

帝盛不想做那個“幸運兒”，因為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現在恬恬的臉不僅腫着，還包着厚厚的紗布，像個木乃伊，隻有身體可以自由活動。她沒敢照鏡子，但是知道自己的腦袋被纏成了頗具木乃伊感的設計師款保齡球，昨天回來以後也就沒敢回寝室，怕被嘲笑，再因此給跟自己關系好的喬佳欣帶去麻煩，也怕大半夜的吓到宿舍裡的那些人，雖然在整容恢複期包着紗布在基礎樓裡走來走去的“木乃伊”平時并不是沒見過。

最起碼她不想那麼做，她不想隻顧自己，不顧别人，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都不該也不會隻有她一個人，所以單單她說了不算，她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來做事。

龐紳勳貼心地給了她一個頭套，背後有很大的透氣口，不怕悶，前面卡通的兔子造型也顯得很可愛，上面還有一個軟乎乎的絲絨蝴蝶結，頭套完全遮擋住了她的腦袋，不會吓到觀衆。

龐紳勳說，這樣子直播效果其實還挺好的，也不用特地隐瞞粉絲戴頭套的原因，因為據他的經驗總結，很多粉絲對于主播們整了容沒恢複好就出來工作這件事反而容易散發同情心，因為這樣顯得很卷。

他們會對這種努力幹事型的主播生出好感，甚至會因為“錯覺”他們賺的原來并不多，也是打工人，同樣需要努力工作而下場共情。

所以公司才會在整容恢複這個黃金期倡議主播們抓緊直播，因為這是個博同情漲粉的好機會，普通的主播根本沒有多少這樣的寶貴機會。

做了商人就要放下一部分良心，想要賺錢就得對自己一狠再狠——這是龐主管經常對新人們講的一句話，此話出自他個人，非名但典。

不過他嘴裡說的好聽，公司表面上說隻是倡議，事實是帝盛幾乎就沒給這些底層的主播們留休養臉和身體的時期，每個人都是帶傷沖鋒，被剝削血汗的可憐牛馬。

“這些衣服你到時候直播換着穿，配着頭套效果好一些，等臉好了不想穿了，就跟我打個招呼，交回服裝間就行。”

“放心吧，都是新的，吊牌和袋子都沒拆開呢，是在某寶上的正經商店買的，購買記錄在這兒，你自己看看，等你穿完這些要入庫。”

“我知道你們這些新人嫌棄服裝間的衣服不幹淨，穿了容易得病，所以給你買了幾套新的。你性格乖，不像那些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一樣愛鬧，公司又準備扶持你，所以我今天才特地叫你去拿快遞，就是讓你看看這些衣服的新舊，安心穿吧。要不是你乖又識時務，還沒這個福利呢！”

龐紳勳給恬恬展示了手機上的購買記錄，等她看完了又把一大堆還套着包裝袋的衣服塞進她的懷裡。

他其實根本不是為了恬恬好才這麼做的，這隻老狐狸打的主意是按照套路趕快趁這個時候把恬恬的名氣再往上推一推，好趁她剛整完容，主意還沒變的這個時候把她包裝成禮物送給甲方們。

他眼裡的主播們根本就不是獨立的人，而是一個個可以被自己随意玩弄和交易的無人權“商品”。

哪怕是種族和社會大進步了的21世紀，也總有一部分既得利益者貪得無厭，頂着法律的嚴格監督妄圖在小面積内恢複古代的君主專制。見得天網恢恢，便覺疏漏，可以僥幸不被捕撈入網，利用金錢購買來的權益随便踐踏千年構築的人文基牆。

是盜竊之鼠，于曆史長河來看，目光短淺得甚至不值得唾棄。構成曆史大車流的，大部分永遠是看似平平無奇的你我，這些素常百姓。

看那些衣服的包裝确實全部是嶄新的，裡面的吊牌整整齊齊的沒有被修剪過，而且吊牌的樣式也都做得很可愛，剛才的店鋪她也仔細看了，的确不是什麼奇怪的店子，就是普通的女裝店，可以放下一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