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全息投影倒是挺落後的,]腦海中的聲音不緊不慢地評判道,[你看,隻要我重寫你的感知系統,增加一個判定,然後——當當,好啦!]
導航儀睜大了光學鏡。
從微笑的臉到靓麗反光的機體,塞外桃源居民在他面前一點點消散于無。緊接着是明亮的路燈、整潔的街道、高大的建築乃至繁榮的城市。一切都消失不見,周圍變得黑暗陰森了起來。
地上好像多出了些什麼,密密麻麻,一望無際。
借着稀薄的月光,導航儀看清了它們。
那是一具具屍體、他的騎士團夥伴們的屍體。它們光澤不再,隻呈現出一種死寂的灰色。從他腳邊到目之所及的地平線,到處都是這樣的屍體,每一張臉他都認識。
導航儀顫抖着跌倒在地,他在恐懼中試圖觸摸最近的屍體、觸摸那張熟悉的臉,卻在半路上觸電般縮回手。
“他們……怎麼了?”他問。
[如你所見,]神秘的聲音故意拖長了音調,[死翹翹了。]
“……這不是真的,”導航儀的視野開始模糊,清洗液止不住地從他的光學鏡中流出來,把數不清的屍體變成了一團團模糊的陰影,“我們明明在塞外桃源,他們已經去到指引之手身邊了!”
[噢,這個簡單。其實所謂的塞外桃源不存在,這兒的星際坐标應該是美德力,它唯一的設施是一家安樂死療養院。]那個聲音歡快地說,[療養院釋放了以星球為單位的全息幻覺,讓所有訪客陷入最幸福的夢裡——等幸福到極點時,他們就該死咯!]
導航儀的牙齒開始打顫。
“塞外桃源在哪兒?”油罐車問,“你是誰?”
[我都說了塞外桃源不存在!你們的指引之手……哦,至少其中大部分都在賽博坦待着呢,你們的旅行毫無意義!]那聲音有些不滿,[對了,不要在意我,我就是個看戲的。]
導航儀花了幾個小時來流幹清洗液。當天邊開始泛出黎明的光芒時,他在屍體中央脫力地喃喃出聲。
“這不是真的,這兒是地獄……你一定是邪惡的終天大帝……一定是這樣……”
[我得說你們的神話傳說有點離譜,人家終天大帝多可愛啊,隻是碰巧給神機真人背了個鍋而已。]神秘的聲音哈哈大笑,[不過指引之手出了個叛徒确實挺讓人意外的。]
“你把他們帶去哪兒了?”導航儀問,“你對他們的遭遇就沒有半點同情嗎?”
[沒有。]天災幹脆地回答,要是還保留着跟其他機子共情的能力,他就不會坐視騎士團一個個去死了,[……好吧,你可以把我當做是終天大帝——你指望一個失去了心的邪神幹嘛?]
油罐車在初升的朝陽中伸出手,就像要抓住那虛無缥缈的亮光。
“你隻是想讓我絕望……邪神……”
天災有些苦惱。
他好像能稍微理解宇宙大帝的心态了。他根本沒覺得導航儀的絕望有什麼好玩的,就像他不在乎騎士團全滅一樣……U球大概也是同樣的想法,那個老逼登隻是想看看動畫片、圍觀圍觀熱鬧而已,他對天災感興趣應該隻是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細節,當天災覺得U球對自己滿懷惡意時,U球大概也是像他現在這樣懵逼的。
渣的。
迎着初升的太陽,滿臉淚痕的導航儀打開胸甲,把手伸進胸艙,握住了其中跳躍閃爍的藍色火種。
天災還在忙着生氣,氣U球,但具體氣啥,他也說不清楚。
導航儀用力一握,熄滅了那簇絕望的火焰。
天災感覺有點胸痛。
他回到了粒子城警局,好端端坐在椅子上,時間距離他離開已經過去了20分鐘,剛好到奧利安的下班點。
外甲殘留的疼痛顯示霸王在他離開期間又被奧利安揍了一頓,現在減震杆正在修理他,動作還挺專業。
紅色卡車走到了天災面前。
“你回來了。”奧利安說,“我們走吧。”
天災一時間沒能理解他的意思。奧利安好像正在往他這邊走,又好像已經跟他一起上了街。他很難把自己的思維固定在當下,直到……直到奧利安傾身,打開口罩,在他額頭的貓餅上落下了一吻。
噢……這真是……
天災有些懵,過去與未來重合在一起,互相交融,凝聚成了‘現在’。
他看到奧利安在叉腰,挺漂亮一卡車。
“能聽話了嗎?”紅色警官有些氣惱地問。
天災不由自主地扯動面甲,露出一個笑。
“當然。”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