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鐵甲龍的連接非常順利。他不像CPU受損的巨無霸福特,連接起來對腦模塊的負擔不算太大。
數據通道建立後,天災從空無一物的黑暗中找到了鐵甲龍沉睡的意識。油罐車不太記得自己當初是怎麼跟鐵甲龍連接然後又被親爹給打死的,不過來自本能的記憶顯然比虛無缥缈的回想要靠譜得多。
鐵甲龍被喚醒了。
就跟預想中的一樣,鐵甲龍剛一恢複意識,暴虐的怒火和恨意就席卷了整個連接通路——在他上次正常運轉的最後,是威震天親自下令放棄修複,轉而把他改造成一艘沒有自我也無法變形的戰艦的。
油罐車樂颠颠發過去了一個全面連接請求。
鐵甲龍根本沒注意到天災的存在。他的系統自動同意請求,準備用這個随便什麼的不速之客來發洩憤怒。
……然後他被鋪天蓋地的亂碼給沖刷懵了。
全面連接理論上能達成完整的記憶共享,進而帶來精神上的愉悅感,但現在跟他連接的家夥明顯不正常。
這個‘天災’的大部分記憶都是難以識别的亂碼,就好像來自更高次元的信息在低等世界溢出了内存,難以識别。鐵甲龍能從少部分可讀取記憶裡拼湊出天災的經曆,但對于那些亂碼,他甚至不能去嘗試理解——那就像凝視深淵一樣危險,他可不想剛醒就把自己給整瘋了。
[你醒啦,你現在已經是戰艦了哦!]油罐車在全面連接裡興緻勃勃地說,鐵甲龍知道這貨正在享受連接帶來的暢快感,[你知道我想要什麼的吧,鐵甲龍~]
鐵甲龍當然知道。
全面連接讓他清楚地理解天災的想法。天災想要他幫忙在自己離開後照顧好原本的‘小天災’,作為回報,油罐車會幫助基地金剛重建對機體的控制回路,讓鐵甲龍得到現在機體的控制權。
這點要求無傷大雅,養一隻未成年油罐車可太簡單了。
老實說,鐵甲龍不願意跟天災連接,也根本不享受這次親密連接帶來的精神愉悅。天災的存在介于神和人之間,他的意識更接近宇宙大帝的層次,可靈魂卻受困于機體。但凡他強制讓鐵甲龍的CPU去解讀那些來自高等維度的信息,那麼鐵甲龍的精神就會在瞬間崩潰。
天災已經不能算是賽博坦人了。
以現在的樣子來看,他以後的狀态隻會越來越糟糕,這樣的他就算回到了家鄉也毫無意義。
不過誰知道無所不能的U球會不會中途插一腳搞出些改變。總之鐵甲龍是不願意去想,更不願意摻和的。
[……我明白了,]一向張揚的基地金剛難得認了一次慫,[你先出去。]
天災的意識有些委屈。
[你好冷漠啊龍龍!]油罐車哭訴道,[我們現在可是在全面連接呀,你難道就不想要享受一會兒嗎?]
……不,我怕這一下就給我享受沒了。
鐵甲龍腹诽着,好在天災沒有點出他的芯理活動。基地金剛猶豫一下,終究還是有些心軟。
天災本應有潛力成為領袖,将來有機會像重生為擎天柱的覺醒者那樣受到普神的青睐。可他為了賽博坦而死,靈魂也被宇宙大帝搶走了。
直到靈魂陷入混沌的現在,他依舊在為賽博坦着想。
鐵甲龍不理解,但他對此予以尊重。基地金剛的處理器比普通機子的腦模塊要高級得多,他現在剛好能幫上天災一次。
鐵甲龍開始處理龐大數據流中的灰色部分。那是天災死亡那一天的記憶,他能修複一些損壞的片段。
……
天災看到了自己的死亡回放。
他數不清這是第一千次還是一萬次,難得的不同點在于,他看到的不再是那片一成不變的烏雲了。
現在的場景應該比‘烏雲’要早一些。這很好推測,因為現在的他火種倉完好無損,而那杆對他造成緻命損傷的融合炮才剛怼到他胸前。
天災跟融合炮的主人面對面,近在眼前,卻又咫尺天涯。他久違的老爹連機體都是被U球控制的狀态,那雙紫色光鏡裡不含有他熟悉的猖狂、自信、野心或者其他情緒,僅剩下來自宇宙大帝的惱怒和不耐煩。
按照U球的說法,天災當時趁他不注意跟鐵甲龍連接了,這導緻宇宙大帝最喜歡的戰力脫離控制,變成了扭轉戰局的關鍵因素。宇宙大帝那時候氣急了,他就算被打敗也要幹掉天災這隻見鬼的小蟲子。
此刻,天災跟鐵甲龍的連接還沒完全結束,數據接線還在他後頸連着。他正準備切斷連接,側開機體,或者把手臂護到身前,總之做出任何有利于自己活下來的舉動。
可是來不及。
在被基地金剛加速的思維中,天災能看見融合炮發出巨響,前所未有的能量等級讓炮膛轟鳴,而那一發緻命的炮火已然出膛。
他救不了自己。
于是他做了自己此刻能做的一切。
[鐵甲龍……以後能幫我守護賽博坦嗎?]
他隻能把自己深愛着的機子們和母星托付給此刻唯一能觸及的人。
[……嗯。]鐵甲龍回答道。
“轟——!!!”
緊随而至的是一道緻命傷、一次跌落、一聲怒吼、一道劃破天際的紅色影子,和來自龐大恐龍的沉默注視。天災看着銀色戰機從基地金剛身上的大窟窿裡走出來,看着那張熟悉的臉和寬大的金屬眉毛……它們越來越遠,然後被漫天烏雲所取代。
……老威會有心理陰影的吧。
天災尋思自己得找個機會回家給老威來一次幽靈震撼。
……
跟鐵甲龍的連接被基地金剛等級的處理器加快了無數倍,當回憶和托付内容完全結束時,外界隻過去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