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鎮天樞所想，神明很難理解人心。

榮格的思維來自更高維度的世界。他想理解人心，就像賽博坦人想理解一個原子的想法一樣難。

百萬年過去了，就連玲珑天機都忍不住出來放了兩次風，可是榮格的事業依舊沒有半點兒進展。

最終，中型機決定另辟蹊徑。

“我要舍棄所有記憶，變成一個真正的賽博坦人，”榮格說，“直到我理解賽博坦人的想法，直到我理解你的想法。”

“聽上去像是在告白。”鎮天樞說。

“這可以是一句告白。”心理學家笑嘻嘻地說。

“如果你失敗了呢？”鎮天樞問，“如果你到最後也理解不了我們……那你就回不來了，榮格。”

“這才刺激嘛！”榮格不為所動。

一如既往，鎮天樞無法改變他的想法。

榮格消失在了鎮天樞面前。

他留下了一件禮物。

13顆新的火種分别出現在了賽博坦的13座城市，他們擁有與指引之手同級别的力量，他們每一位都有成為領袖的潛質。

領袖。鎮天樞想。

突如其來的靈感擊中了他，讓他多了一些莫名的執念。

于是，鎮天樞做出了三百萬年來第一次毫無邏輯的決策。

他決定遷都鐵堡。

鐵堡居民很歡迎領袖的到來。領袖将會帶來更加先進的技術和制度，同時，最公正的大法官提爾萊斯特也會與領袖一道前來，優化本就完善至極的法律。

鎮天樞在新的首都一邊執政，一邊帶起了13個孩子。

孩子們整天互相掐架，鎮天樞總是默默任由他們鬧。

提爾萊斯特對此有些懷念，又有些惆怅。

“感覺就像回到了以前。”他難得放下大法官的權杖，放松地坐進了領袖的沙發裡。

“可惜物是人非，天各一方，”鎮天樞任由幼生體震天尊搶走自己的口罩，又坐視先覺者跟小強盜掐起了架，“我會一直在這裡，等他們回來。”

提爾萊斯特一聽，有些感興趣。

“我聽說鐵判離開了賽博坦，”大法官問，“他還會回來嗎？”

“當然。”鎮天樞回答，“鐵判不願意用單純的數字記錄一切，他用異能創造了一個新的星球，在那兒着手記錄起了每一顆逝去的火種。他用花來代替數字，每當賽博坦有人意外死亡，他就會回來，為逝者哀悼。”

“的确是他的風格，溫柔到給自己找不自在，”提爾萊斯特意有所指地看了鎮天樞一眼，“還有其他人呢？”

“玲珑天機覺得機體是多餘的東西，他舍棄了多餘部分，讓自己的頭流入了銀河市場，以此見識更廣闊的世界。”鎮天樞看向房間一角的全息星圖，“他現在應該被賣到亞門星了。”

提爾萊斯特聞言，好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操。”最終，他憋出了一個音節。

先覺者和震天尊的打鬧以賽天驕咆哮告終，小女孩給了他倆各一個暴栗，然後把口罩暴扣到了鎮天樞臉上。

鎮天樞縮了縮脖子，退到沙發裡，繼續給提爾萊斯特講解。

“神機真人算是最正常的那個，”油罐車說，“他熱衷于玩兒‘幕後黑手遊戲’，現在正背後控制着好幾個碳基文明互相打架。上次跟我通訊的時候，他說想建立一個以銀河系為主體的聯盟，還邀請我當聯盟首腦。”

“這算正常嗎？”提爾萊斯特問。

“好歹比玲珑天機正常。”鎮天樞說。

提爾萊斯特無法反駁。

“……我今天見到榮格了。”大法官猶豫一會兒，再次開了口。

“哦？”鎮天樞提起了興緻，“他過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我覺得他有點……倒黴，”提爾萊斯特摸了摸自己頭雕上的尖尖，試圖緩解尴尬，“他早上剛出門就被打架的混混波及到，受驚之餘不小心踩到一個學生掉在巷子裡的數據闆，又因為有人在附近喝高純灑了一些，于是一路滑出去十多米，掉進了一口蓋子松動的井裡。那是一口萬年難遇的百米枯井，他摔得很慘，現在剛出ICU。”

鎮天樞：“……”

元始天尊啊元始天尊，你是不是對你自己有意見？

“哇！”馬克西莫大帝強勢插入話題，“這麼倒黴的家夥是真實存在的嗎？”

“不要打擾領袖說話，馬克西莫！”銳天骁說。

“然後呢？你們認識這個叫榮格的嗎？”钛師傅好奇滿滿地問，他對一切故事都感興趣，“他是你們的朋友嗎？”

“他是鎮天樞的芯上機。”提爾萊斯特回答。

鎮天樞：？？？

賽博坦領袖跟自家大法官打了一架。

打完後，鎮天樞給孩子們帶來了晚餐。孩子們不分場合地打鬧着，鎮天樞思索片刻，在孩子們玩鬧的間隙偷偷向提爾萊斯特征求起了意見。

“他該不會真是我的芯上機吧？”

大法官一口飲料差點兒貢獻給了鎮天樞的臉。

“你自己不知道嗎？”他問。

“被七情六欲所羁絆的領袖是無法帶領賽博坦走向光明的，”鎮天樞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為了執政效率，我阻斷了自己的大部分感情。”

大法官沉默片刻。

“……你考慮過退休嗎？”提爾萊斯特頭一次這樣提議道。

“不，”鎮天樞否決，“賽博坦還需要我。”

“榮格不會高興的。”大法官低低地說。

“你不懂，提爾萊斯特，”領袖隻是微笑，“如果他真的感覺不高興了，那才是我最高興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