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線堆積的刺激信号太過強烈,天災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輸出管正在充能,下方的接口也有些異樣……他的對接系統被激活了。
這感覺很陌生。
他的機體在升溫,散熱系統大功率運轉,冷凝液滲透到機體表面,試圖擺脫異常高溫。
隻需要說‘霸天虎’,那麼這一切就會結束。
可是,已經到現在的地步了,接下來的步驟不會比這更難熬。
他不能說。
“讓我看看……你還有什麼技倆……”天災選擇嘴硬。
激光鳥的确入侵了他的核心,可他仍然保有對機體的控制權,除非激光鳥一刻不停地刺激他的天線……如果她這樣做,那麼天災目前的低效能處理器就會因為過量數據而陷入保護性下線,入侵會因此宣告結束,激光鳥會失敗。
她不能一直玩兒音頻接收器。
即便天災的天線本來就是激光鳥的專屬玩物,她也不能無節制地随便玩兒。
他倒要看看小鳥還能有什麼操作。
[如果受不了,一定要說那個詞。]再一次出手前,激光鳥提醒。
“嗯……我知道。”天災強忍不适,露出一個猖狂肆意的邪笑。
在他的視野裡,站在他胸口的小偵察機機身略微傾斜,仿佛一隻小小的肥啾歪了一下頭。
……真可愛。
天災的思緒沿着數據通路傳遞給激光鳥,激光鳥停頓一下,安撫地梳理了一會兒天災正被入侵的中央數據核心。
然後,她開始了下一輪攻擊。
這次的進攻不再止于外部——在輕輕觸碰天線的同時,激光鳥在天災的核心釋放了數據。
這入侵數據流是天災完全陌生的領域。
接二連三的狂亂信号沖垮了油罐車的内部防禦,這些信号不全是在破壞防火牆——至少其中大部分都不是。
它們是某種模拟信号,起起伏伏,頻率多變,給人一種愉悅的錯覺,容易使人分心并沉溺其中。
天災花了好幾十秒才搞明白激光鳥在幹什麼。
這些模拟信号正在把他往過載的方向推,明明連對接面闆都沒有打開,可天災感到自己深陷泥沼,正在穩步向着過載接近。
可了不得。
“嘶……我滴個普神!!!”油罐車驚慌失措地大叫,“你……呼,你單憑數據入侵就能讓一個機過載??我勒個……你簡直無所不能了!”
[這很簡單,]激光鳥說,[在戰時,我曾為了從一個汽車人手上獲取情報,把他在過載邊緣吊了兩循環小時。]
天災:“……”
過載邊緣。兩小時。
這想想都讓人頭皮發麻。
“他最後……過載了嗎?”天災試探着問。
[沒有,]激光鳥回答,[我的任務是在獲取所需情報後就殺了他。]
天災:“……”
你們這些搞情報的,一個比一個狠!
“……你不會這麼對我的吧?你不會把我吊在……咳,那啥、呃……”油罐車有些犯慫,新一輪模拟信号迫使他停了幾秒才能繼續說話,“如果你打算那麼做的話,我現在就認輸!”
[我當然不會那麼做,]激光鳥釋放數據,對油罐車慌亂的思緒進行了安撫,[你不是我的敵人。你很重要。你不該受到任何傷害。]
在數據和語言的雙重鎮定下,天災惬意地眯起光學鏡。即便模拟信号帶來的機體反應已經讓他的機體過熱,可他依舊放心地露出了微笑。
“你也很重要,唔……激光鳥,”他說,“你會回到我身邊。”
激光鳥正式開始了進攻。
一波疊一波的模拟信号讓油罐車再無暇思考,他不由得掙紮起來,撞翻了桌上殘留的零星數據闆。每當他掙紮幅度變大,來自中央處理器的刺痛都會讓他的機體老實下來。他無論如何也掙不脫。
“噢……這可真是……”天災咬着牙,艱難地抵禦越來越多的入侵病毒,“嘶……嗷!你、你好兇……呃!”
[現在,開始繼續彙報你剛才即将共享的情報。你不想洩露它們,可我要你說出來。]
天災聽從激光鳥的話,開始試圖保護數據。
可對激光鳥的入侵來說,他的自我保護杯水車薪,匆忙搭建的防火牆比一張紙還要脆弱。
“去了酒吧以後,我去玩兒人機……但是我失敗了,聲波留了後手,我玩兒不起來……”發聲器違背天災意願地開始工作,這感覺絕對說不上好,但實在讓天災感到新鮮,“然後,福特跟我說,别想着玩人機,就算真要找也得是個賽博坦人。”
發聲器還在繼續工作,天災怎麼也沒法讓它停下來——他本身的狀态就夠糟的了,模拟信号正在不停沖刷CPU,強推着明明沒跟人對接的天災往過載的方向逼近,天災光是壓抑自己不叫出來就費了大勁兒。
“福特的投影把情緒表現得很明顯,我有些懷疑,于是去試探他有沒有……唔……這個真不能說……”天災掙紮着抵禦激光鳥的入侵,可小鳥不容置疑地持續着幹擾,這讓他無法凝聚反抗力量,“我去試探福特……我去試探……呃……”
天災把一切都看在眼裡,他想試探一下,确認自己的推測是否正确。正确的話,他會把自己送給對方,因為這可以讓福特開心。
他不能說。
不知道為什麼,他認為自己不能說——不能對激光鳥說。
入侵愈發劇烈了,天災在過載邊緣苦苦掙紮,可他就是死咬着不說。
“我……不、呃……”強行反抗入侵并不輕松,天災再次嘗試活動機體,可他做到的僅僅是稍微挪動了一下手臂。
天災的暴脾氣上來了。
他不說就是不說!誰都不能讓他說!
“我才不告訴你!你休想……呃啊!”
激光鳥突然中斷模拟信号的傳輸,半秒後,她恢複了信号——以原本信号兩倍的強度。
這真的……很奇妙。
天災立即過載了。
他第一次嘗到這種感覺,并不難受,正相反,這很輕松,很愉快,很……幸福。
黑色油罐車的機體猛地彈動一下,然後再無法活動,天災沉浸在過載中,不自覺吐出幾聲雜音。
防火牆失效。
在數據入侵的作用下,天災的發聲器重新開始運作:“我……我……”
他就要說出來了。
可他沒有任何辦法能阻止自己。他甚至沒力氣再說出那個詞——剛才的過載奪走了他機體和處理器的所有力氣。
然而,激光鳥的入侵停止了。從連接反饋來看,她甚至有些慌亂和難為情。
天災得以抓緊時間運行散熱系統,風扇運轉到最大速率,嘴上快速喘氣,冷凝液持續輸送到機體表面,把自己從過載的高熱裡解救出來。
直到天災緩過來為止,激光鳥還是沒有繼續入侵。
天災發覺了不對。
“……激光鳥?”天災費勁地撐起自己的上身,想看看情況。
越過胸前的激光鳥,他看見了門口的史達。
大飛機滿臉驚訝,他張大嘴巴,就連護目鏡都擋不住他眼裡的受傷。
……受傷?
“史達?你怎麼……”天災突然擔心起來,“你——”
完蛋了,上次的事都還沒給他解釋,這下可怎麼辦——
史達退回房間外,啪地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