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樹?”墨瀾皺眉,他印象裡似乎依稀是有這樣一片小小的花叢,但那到底是什麼花,又是什麼顔色,他卻好像全無印象。
軒轅承看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接道:“那片花樹是紫色的,其實我之前也不認識,後來為着這一件事專門到藏書閣查閱了典籍才明白,原來這種花叫遠香藤,花瓣中含有一種極為特殊的物質,而這種物質又是一種叫做銀環的毒蛇身體裡不可缺少的一種東西,所以在這種遠香藤的附近,往往都有很多這樣的銀環蛇,更為有趣的是,這種遠香藤的葉子也能夠散發出一種味道,這種味道和遠香藤花的香味混合起來,對雌性老鼠來說是一種緻命的誘惑,所以隻要聞到這種花葉混合的味道,不論多遠,雌老鼠都會奔赴而來,由此成了躲藏在遠香藤裡的銀環蛇的美食。”
聽到此處,墨瀾終于展眉,莞爾道:“你的意思是說,遠香藤引來了母老鼠,同時也引來了銀環蛇?不過我還是有一點不明白,既然遠香藤能夠引蛇,那你我在洗劍池練功多年,為何卻從不知道,也從未見過?”
軒轅承笑道:“這就是師尊責罰我的真正原因,也是我犯的緻命錯誤,現在看來,若換做你,也一樣要挨蛇咬。”
墨瀾挑眉,“怎講?”
“遠香藤雖能引蛇,卻幾乎從不開花,隻有在閏年閏月且逢甲子的那個時候,才會花開一月,是以洗劍池旁的那叢小花雖然的确是遠香藤,但除了我被蛇咬的那一次,從未開過。”
墨瀾恍然道:“原來如此。”
軒轅承亦是點頭笑道:“師尊所言,三步之内,必有因果,遠香藤開,引來銀環蛇和老鼠,老鼠發現了銀環蛇,無處可逃,所以走投無路跳進洗劍池,若這幾點之中我能想到一點,也不至于被蛇咬得奄奄一息。”說到此處,眼中卻忽然閃過一道亮光,喃喃自語的重複道:“三步之内,必有因果……當年洗劍池如此,現在困住我們的這個地方,難道就不是如此麼?”
墨瀾見他兩眼發光,不禁道:“你想到什麼了?”
軒轅承卻霍然從地上躍起,在大廳内來回走了幾趟,轉而又走到最初看到的那面畫着壁畫的牆壁之前,盯着壁畫中央那三個跪在地上的無頭之人,忽然伸手向着最中間一人頸上插的那根黑色的翎毛摸去。這面牆壁其他的地方摸上去都是一片冰涼光滑,唯獨這黑色羽毛的地方摸起來略有粗糙,似乎如同一片真的羽毛一般,甚至就連溫度都比旁邊的石磚稍稍溫暖一些。軒轅承手指沿着這片羽毛的輪廓細細摸了一遍,忽然屈起手指,死死摳住這片羽毛的邊緣,用力向外一拽,隻聽“撲”一聲輕響,這片黑色的羽毛竟真的被他從牆壁上拽了下來!原來這畫着羽毛的地方和周圍的牆磚并非是一個整體,而是仿佛一個楔子一樣嚴絲合縫的塞進牆壁中。
随着這條畫着黑色羽毛的楔子拔出,眼前畫着整幅壁畫的牆壁發出了輕微的顫動聲,一些碎石土屑從頭頂上紛紛掉落。軒轅承見此情景,毫不猶豫,伸手将另外兩個人頸上的黑羽也都拔了出來,霎時之間,整面牆壁的顫動更為劇烈,伴随着不住駭人的抖動,還有一種隐隐的“喀嚓”之聲。
清漣也被這陣牆壁抖動之聲驚醒,睜開星眸,擡手揉揉眼睛,帶着睡意喚道:“阿承,是什麼聲音?”
軒轅承回頭看她一眼,正想回答,耳邊忽聽一聲悶響,接着隻見面前那三個無頭人的頸上,竟都從中間塌陷下去,原本冰冷堅硬的磚石似是突然融化成了粘稠的液體,不住向上翻動擴散,轉眼成為了三個圓形的坑洞,不深不淺,深度大概隻有人的一根手指長。随着這三個類似圓形的淺坑形成,大廳頂上的坍塌更是不停,方才的碎石碎土已經變成了拳頭大小的石塊,紛紛從頭頂各處砸下,乒乓之聲不絕于耳。
耳邊聽見清漣一聲驚叫,軒轅承轉頭向着墨瀾大聲道:“墨瀾師兄,你保護她們!”眼見墨瀾回身向着清漣處沖去,才轉回頭,身子一躍,避過頭頂砸下的連壞碎石,飛身向着剛剛戰鬥時被他斬下的那顆骷髅鳥的頭顱奔去,那顆骷髅掉落的位置他模糊還有印象,隻盼望在這裡被砸下來的亂石掩埋之前将那三顆骷髅頭骨找到。
眼前依稀閃過一點青白的光,軒轅承心頭一喜,看來自己果然并沒記錯,搶步上去彎腰伸臂,将那顆青黝黝的骷髅抓在手裡,飛身掠到那面畫着壁畫的牆壁之前,将那顆骷髅一把按進了中間的那個最大的坑中。說也奇怪,這顆骷髅的形狀和這個牆壁上融成的坑洞竟然剛好契合,看起來便像是這個跪在地上的人的頭顱一樣!軒轅承不敢遲疑,重又四處找尋被墨瀾殺死的那隻骷髅鳥,一劍斬下怪鳥頭顱,劍尖将骷髅挑起抓在手中,正想再回到那面牆壁之前将這顆骷髅也放進去,眼前卻忽然連落幾道巨大黑影,接着一聲轟響,面前堅固的磚牆竟然轟然塌了半邊,畫上的那些半裸的枯槁人影俱都消失不見,更為恐怖的是,在那面已經倒塌的牆壁之後,并無任何東西,似乎隻有一片濃濃的黑暗,這片黑暗無聲無息,卻像是有生命一樣,一點點慢慢蠶食着大廳裡一切有形體的東西,那還未倒塌的半面壁畫,就這樣從坍塌的邊緣一點點被黑暗吞噬,好像憑空消失在他們眼前。
軒轅承額上遍布冷汗,雖然他不知道這片黑暗到底是什麼,但他卻有一種感覺,若是等到這片黑暗吞掉了壁畫正中的這三個無頭的人,那他們就真的永遠無法離開這裡了!想到此處,顧不上去放手中的骷髅,而是轉頭飛身尋找方才被清漣打死的那隻骷髅鳥。
那隻怪鳥被清漣用冰封術凍住然後碎成了細碎的冰塊,軒轅承暗暗叫苦,若是這隻怪鳥頭上的那隻骷髅也一并碎成冰屑,那結果恐怕就無法想象了。他在滿地冰塊中來回巡視了一遍,并未見到那隻頭骨,回頭見到吞噬石壁的那片黑暗已經将壁畫正中跪在最左側的一個人的半邊身子吞沒,眼看着便要蠶食掉他頸上的那個淺坑!說時遲那時快,軒轅承擡手一擲,将手中拿着的那顆頭骨用力向着石壁擲去,隻聽“多”一聲響,這顆骷髅穩穩飛進了最左側那個人頭上的坑洞裡,那片已經蔓延到人頭耳根位置的黑暗好像停頓了一下,向後退了一點,繞過這顆人頭,繼續向這人的身上侵蝕過去。
軒轅承不敢再耽擱,回過頭來,雙目微合,左手兩指并攏在下颌之前,低低說了一聲:“炎!”隻見在他身周蓦的騰起一圈火焰,那些碎裂滿地的冰塊在火焰的炙烤下瞬間融化成水,露出了冰中裹住的骷髅鳥殘肢。軒轅承目光一掃,一眼看見在地上水漬的邊緣之處有一個半球形的東西閃動黝黝的青光,眸中光芒一閃,飛身上前,焚天劍尖一挑,已将那東西從地上挑向空中,接着勁腰一擰,一個旋身,焚天劍橫着揮出,劍身正擊在這圓咕隆的東西之上,隻見這半球樣的東西閃電一樣向前飛出,不偏不倚正正陷進壁畫中最右側的那個人的頸上,三顆白森森的骷髅就這樣并排“長”在了三個無頭人的脖子上,眼窩深黑,似是呲牙冷笑。
因為最後一顆骷髅安進壁畫上的凹陷位置時已經晚了一些,最右側的這個圓形的淺坑已經被那片粘稠的黑暗吞沒了一半,是以這顆骷髅被焚天打進牆壁之時隻有一半可以嵌入,剩下的大半個頭骨搖搖欲墜的露在已經變為一片虛無的黑暗裡。然而就在這三隻骷髅連成一線的刹那,從這三個青白色的頭骨之上,忽然同時發出了一片明亮的淡青色的光芒,三隻骷髅被這片耀目的光芒遮擋,再也難以看清。軒轅承心弦緊繃,飛身退到清漣身旁,左手執起她的手,剛想叮囑她多加小心,眼前卻突然一黑,身周所有的東西似乎都在一瞬間消失不見,四周虛無,毫無依托,在一片毫無時空的黑暗裡,仿佛就連自己的身體都已經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