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麗又回頭囑咐了冬潔幾句,兩人便一前一後的下樓去。一個往菜市場去,一個往醫院去。
倪潇儒配好了藥又順便拿了些東西,便去傳達室打電話。接起電話,他媽媽照舊是一通埋怨,倪潇儒趕緊說,下個星期天一定回家。這時他爸爸似乎在在一邊提醒她媽媽,說有同學來過電話,請他去喝喜酒。倪潇儒記起了這事,因為此前已有同學向他提起過。
他媽媽接着氣呼呼地說:“那女人太過分了,你妹妹去接瑞元,她總要推三推四地,先要問你在不在,否則就不讓接,要見一下孫子都不讓,這是哪門子做派?”
倪潇儒說:“媽,你先不要生氣,我去跟她說一下,這事一定會處理好的。”他想,之韻這樣做或許有她的原因,這幾日裡抽空去之韻哪兒,和她說以後不要這樣,這不是在折磨我媽媽麼?
擱下電話,他在心裡想,真是難為自己媽媽了,兒子見不着,孫子又不讓見,爸媽心裡會多難受啊!他突然省悟,太愧對爸媽了喲!好在冬潔已康複得差不多了,以後得多抽空陪陪爸媽,盡量每個星期天都回去。這樣對瑞元也有好處,不能給他一個圓滿的家,那至少也能給他一份圓滿的溫暖。
他回到自己的診室,翻出另一個同學的電話,打過去問清情況并要來那位同學的電話。念書的時候,倪潇儒和那位同學的關系是蠻好的,後來他調去郊縣老家的中醫院,現在已升任副院長。這是他的第二次婚姻,老婆是同一醫院的護士。他頭一次結婚時,倪潇儒正躲在林之韻家裡,那段時間同學間幾乎失了聯系,自然就沒有去,而他結婚時,想想自己似乎哪裡做得不對,因而一個同學都沒邀請。那位同學一直為此事和他生氣,看來,這次是非去不可的了!否則說不定就似管甯華歆,落一個割席斷交的結局。
那位同學一聽是倪潇儒的聲音,滿心歡喜,不過那嘴上卻先把倪潇儒大大地奚落一頓,過後才說道:“我已打過好幾回電話了,就是找不着你,咋這樣忙的?”
這時倪潇儒才忽然想起那傳達大伯已換了人,難怪沒人告訴。他笑着說:“便宜占夠吧?你老兄真會挑日子,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我還得請假呢!”
那位同學說:“這邊是按農曆的,我得入鄉随俗呀!你說啥時候到?我還想你能多住一天呢!”
倪潇儒說:“不就是後天麼?”
那位同學說:“那你就不能早一天來的? ”
倪潇儒想一想後說:“那就前一天傍晚吧!”
回到文麗家時,文麗正在廚房忙着料理晚餐,倪潇儒便過去對她說:“後天我要去參加同學婚禮,就在鄰縣,路雖不近不遠的,但得趕到西站去坐車,沒有半天是到不了的。他那頭也真是奇怪,把正餐定在中午,所以隻能明天下午走,不然我怕趕不及呢!”他稍微停了停後接着說道:“這樣也好的,我下午就可以回來了。”
文麗說:“哦,這個我知道,鄉村的習俗是這樣的,正餐都定在中午。”因為她想起那死鬼老家的習俗也是這樣的。她的眼睛看着倪潇儒,嘴裡慢慢說道,也像是自言自語:“這種日子定下了就不好變的喲!”她雖這樣說,但心裡卻湧起一股惆怅來,她原本已想好,明天無論如何要留他吃飯晚飯,因為是冬潔的生日。她覺得今年的這個日子特别有意義,對冬潔來說更是如此,如同是她的再生之日一樣。母女兩個是故意約好不透一絲風聲,之所以不告訴他,是想給他一個驚喜。她為此特意安排好時間。因為有潇儒為冬潔治病,又就近照顧冬潔的生活,因而才使得文麗沒有為冬潔的事請過一天的假。接下去便要準備期終考試的事情,一直要忙到放假才會有空閑。
倪潇儒以為文麗是為冬潔擔心,因而就說道:“明天上午我會把熬好的藥都帶過來,這是最後三劑,以後就不用再吃了。其它的就像以前一樣,隻是樓梯還不能讓她走得太多。其實這樣趕來又趕去的我都怕累,但不去又不行,我還欠着他一份人情呢!”
文麗說:“你去吧!這邊我會按照你說的做。隻是要記得早點睡,不要一見面就聊上個大半夜,因為這半年裡,你實在太累了。另外記得多帶件衣服去,别看這兩天那樣的暖和,其實是種不正常的現象,說不定冷空氣馬上要來呢。你膝蓋不好,不可大意哦”
倪潇儒說:“好的,反正我明天先要去家裡轉一轉,順便拿一件厚衣服就是了。”
是日早上,東邊透着淡淡地陽光,但天氣卻一下冷了許多,倪潇儒先将熬好的藥送去文麗哪兒,又聊了些天。文麗叮咛說:“不要嫌麻煩,回家時千萬多穿件衣服去,你看,天氣真的一下子冷了許多,氣象台說,這次是超強冷空氣,晚上還要下大雪呢!”
倪潇儒點頭應承後便告辭出門,回到家,他媽媽早把衣服給準備好了。中午時,三人一邊坐下吃飯一邊聊天,他媽媽說:“你也得學學同學的樣,啥時候也請他們來喝個喜酒。”
倪潇儒笑着說:“你要我學他作啥的?當年追那女同學直追到茶飯不思,可後來遇見了那護士不就…”
他媽媽瞥着他,接上去說:“你還說同學呢,你和文麗還不是…”
他爸爸趕緊打斷說:“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提它有什麼意思的?”接着,他爸爸便對兒子說:“有緣分來時不要拒絕,不要讓你媽媽為這事操心。”
三人聊着聊着便聊到了瑞元,他媽媽說:“今年的年三十正好是瑞元的生日,這一天喲就抵上一歲!”接着他媽媽便說:“哎,你能不能跟那女人說說,今年就讓瑞元在我家過年!”
倪潇儒擔心商量不通這事,因而就說:“又不是住在别的地方,在哪裡過不都一樣麼?”
他媽媽拿眼瞥他,倪潇儒便說:“好吧,到時我過去和她去說就是了,她同不同意…”他沒有說下去。
看看時間已差不多,他媽媽反倒催他早些走。這時戶外已是北風呼嘯,氣溫驟降,大地被一層暗灰色籠罩着,但是頭頂卻透出一絲殘白的寒光來,這是大雪來臨的征兆。他加了件羊毛内衣,再披上厚外套便出門去。坐在公交車上時,他突然記起媽媽說瑞元生日的事,冬潔名義上要比瑞元大一歲,其實不過是大了十來天時間。因為冬潔是公曆一月中旬出生,是農曆舊年,而瑞元是公曆一月下旬出生,已是農曆新年正月。這時他才猛然想到,今天是冬潔的生日呀!他不由得“哎呀”一聲,其實冬潔的生日他是知道的,一麼是平時不甚留意,故而印象不怎樣的深,就是他自己的生日十有八九都是要錯過的;二麼這些日子裡,一心惦記的就是冬潔的病這個點上,因而凡考慮問題,凡做事情都是圍繞這個點在轉,所以自然就把這事給淡忘了。
這一下犯難了,怎麼辦?同學那裡去還是不去呢?他想了好長時間,覺得還是留下來,因為冬潔剛經曆了一場磨難,更應該給她一份快樂才好,而且今天這樣突然的過去,一定可以給她一個大大地驚喜。隻是若不去同學那兒又得怎樣的說詞呢?他都沒有勇氣給同學打電話,他想來想去忽然想到,何不給他寄個郵政特快過去。他立刻就近下車找郵局,寫了一張便條連同賀禮一起寄出。因為路不遠,明天上午即可寄到。
他返身便倒車回去,下車換乘時,他忽然想到自己那地方好像還沒有見過像樣一點的蛋糕店,還得費時去找,他踟蹰一會後決定還是在這買過去,這樣保險。那蛋糕得新鮮做出來,需要等。因為就在他家附近,時間又臨傍晚,他想何不回家去,等早早的吃過晚飯再來取豈不更好。他又在附近定了鮮花後便回家去。他媽媽吃驚地問:“怎麼回來了,是忘帶東西了?”
倪潇儒謊稱說:“我忽然記起明天醫院裡有一件比較緊急事情,隻好不去了。”
他爸爸說:“那你同學這邊怎樣交待呢?”
倪潇儒說:“哦,這個已經和他說過,賀禮賀卡也帶去了。”
他媽媽說:“這樣就算不得失禮。回來也好,今晚就住家裡好好休息,看看你自己,累成那樣…”
倪潇儒說:“這…這…我怕早上起不來,耽誤醫院裡的事。再說,回宿舍也一樣是休息呀!”
他媽媽又拿眼瞥他,說:“别找理由,你就是不想住家裡,家裡讓你挨餓受凍了,是不是?”
他爸爸笑着說:“我說還是讓他去吧,總是工作上的事要緊些。”
他媽媽半真半假地怪道:“好好,你們兩個反正是一樣的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