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林之韻身子斜躺在卧鋪中,一路不停的想着說詞,假設着各種可能。既要說服潇儒,這一點她成竹在胸,而且還不用多費口舌,重要的是,須得說服自己的爸媽。她行事雖素來特立獨行,事先絕少和爸媽商量,可是這一回卻不同,要想把這一件事順利辦下來,少一點煩惱,多一分信心,須得有爸媽的支持不可。一則瑞元仍要他們來帶;二則爸媽對潇儒的評價是蠻好的,特别是爸爸,總說他人正派,有事業心。不要到時弄出個“皇帝不急太監急” 的局面,明裡攔不住,可私下裡也給你來個不配合,這無疑是在給自己施加一種無形的壓力。看來爸媽這頭恐怕得費一番口舌才行。
一想到兩人馬上就要分手時,她心裡不由自主的想着了潇儒的種種好來,她閉上眼睛,雙手摩挲着臉,愛使她進入伊甸園,禁果使她開了眼界,對得到的日久心怠,厭倦萌生,對未得到的心懷渴望,戀戀不舍。厭倦使她想離開原來的伊甸園,渴望使她想進入新的伊甸園。她在心裡說道:“潇儒,古話說:“緣生而起,緣盡而散。”如今我倆的緣分是盡了,不得不由合而睽。這一回,我隻能說一聲對不起了!因為我已别無選擇,因為我同樣已是過河卒子,再也退不回來了,隻能朝前頭走去。”
她的思緒随着晃動的車廂在不停的跳動,知道辦這事不會有問題,自己完全能拿捏得住,但卻不是如願以償的那種味道。不知怎的,她反倒留戀起過去來,自己似乎底氣不足的樣子,轉而一想,他人雖是好的,但那有什麼用呢?他千好萬好的,卻有一樣根本的不好,就是不會賺錢,這樣的人,如何依靠的?更可氣的是,人家是不擇手段的賺錢,而他有賺錢的憑藉卻不願意伸手去拿。哎,算了吧,事已至此還想那些作啥呢!隻會越想越氣的。散夥就散夥吧,現在隻能如佛說的那樣:“随緣而遇,随遇而安。”老子說:“天地尚不能久,而況于人乎!”她搜羅這些古人的話,是因為在她的潛意識中,想盡力為自己開脫,為自己壯膽。
到得家後,兒子瑞元見了媽媽,那高興勁兒和那親熱勁兒自不待說。林之韻把玩具和小吃食什麼的都拿出來交給兒子,讓他放自己的櫃子裡去,小瑞元便歡天喜地顧自玩去了,同時還到前院告訴了外婆。
她媽媽聽說女兒回來了,趕緊從前院的廚房往後頭來。見了女兒,雖是滿心歡喜,那嘴上卻唠叨着責備女兒說:“這麼長時間到底去哪,也不肯事先說一聲!”
“耶,我不是和爸爸提過麼,之後我不是又讓胖婆來告訴你們了,我在廣東那頭好好的,難道她沒來說?”女兒說道。
她媽媽問:“要是胖婆不來告訴個音訊,那我和你爸還不急個坐卧不甯的?你和潇儒到底怎麼一回事,有這樣的嚴重?他起先倒來過兩回,因為當時我心裡有些兒不舒暢,所以就沒告訴他,再說他也沒問起你,後來就沒來過。你倆倒好,把兒子扔給我,都顧自去怄氣!要曉得,你兒子可是天天向我要媽媽呢!”
這時,林之韻的爸爸提着個袋子從街上回家,見了女兒自然高興,笑着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接着又說:“待會叫潇儒回來一起吃晚飯,如果你覺得…開不了口,那就把号碼告訴我,我打電話叫他,大不了是爸媽接的電話…哦…或者幹脆騎車去找他。”
林之韻支吾着說:“爸,這…這…”
她爸爸擺擺手,顯得很認真地說:“之韻,這以後呀,要麼他上這兒來吃飯,要麼你上他那兒去吃飯,你們兩口子,這東一搭,西一處的吃飯,終究不是好事,那是要疏淡感情的,待會他來就把這事說定。我想,若不出意外,那自然就是他來我家的可能性大,你說呢?”她爸爸一邊說一邊還顧自笑了笑。
林之韻遲疑地說:“爸,我正想和你說我倆的事呢!你知道我這次為什麼去廣東的?我不是因為賭氣才去的,我們大吵了一場,他不但打了我,罵了我,還讓我滾出他家!”接着,她便說了一通潇儒的不是,中間自然要誇大其詞,當然,自己如何拿王老闆的錢、每晚怎樣搜他的口袋以及和那段老闆的暧昧關系,是隻字不提的。
她媽媽吃驚地說道:“他…他怎麼能打罵你呢?看他斯斯文文的,怎麼做得出這種事情來的?怪不得你要這樣的生氣!”
她爸爸半信半疑的說:“真有這種事?耶…他應該不是這樣粗魯的人呀!”接着便問:“那你打算怎麼處置?”
林之韻想一想後說:“其實,我倆冷淡了已有好長時間,遇到事情,兩人總說不到一塊去,那一日的打鬧,隻不過是日久累積的結果。嗯…嗯…我已再三想過,既是合不下去,倒不如…不如趁早散了的好!”
此話一出,她爸爸便大吃一驚,急忙勸說道:“之韻,這事非同兒戲,萬不可意氣用事。人無完人,金無足金,不能用賺錢的事去苛求他。為這事吵架不值,為這事散了家那真是愚蠢透頂。你們兩人過下去,我敢擔保沒事,除非…有那種…那種醜事在裡頭,嗯…或者是你要生出什麼事端來,那就沒得話說了。”
林之韻的臉不禁微微發熱,以為她爸爸的話是實有所指,但轉而一想,爸爸怎麼可能知道這事,隻不過是自己心虛而已。她說道:“爸,我和他這麼一直生活下來,之中滋味自然透徹,别的不說,就說他家裡人是怎樣的對我的?好像我前世欠他家什麼似的,你看他妹妹,對我不是譏言諷語,就是愛理不理。在他家裡,我不過是被邊緣化了的人,除了受冷遇,什麼都未得着,我受夠了,真的和他過不下去了,除此之外别無它途。他自始至終都不曾全身心的愛過我,他不過是和我一起生活而已。我已認真想過,我沒得着他家一絲好處,也不欠他家什麼情!”
她爸爸說:“婚姻是你自己的,他人怎樣,合不合得來,你自然是最清楚。我要提醒的是,既要為你自己計,同時也要為瑞元和我們想,這件事你得考慮仔細才好。我知道,你要做的事是攔不住的。可是這一件事與以往不同啊,涉及你身邊所有的人啊!你們兩人可以天南海北,但我問你,那瑞元怎麼辦?他肯給你麼?”
她媽媽說:“瑞元,我和你爸是絕舍不得的,從小到大的都不離一步,哪肯讓他帶去的?”
林之韻說:“這個你們可以放心,瑞元我是不放手的,再說,他是會給我的。”
她媽媽問:“你不要在這裡一廂情願,就算他肯,那他家裡人肯就此罷休麼?”
林之韻說:“你們不用擔心,我有把握說服他。至于他家裡人麼,那隻有讓他去做難人了。”
她爸爸長長地歎口氣後說道:“你這人做事一意孤行,聽不得勸,隻把結果告訴家裡,這時為時已晚,一點回旋餘地都沒有。當時你從廠裡出來這事,要是早說一句,我是不會贊同的。生意真有那麼好做麼?看你把做姑娘時的積蓄都賠個精光,現在又和潇儒鬧出這樣的事來,你叫我怎樣的不為你擔心?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喲!”
林之韻聽了,滿臉的不悅,因為這些話都點在她的痛處,她說道:“爸,不能這樣說事,拼搏就得付出代價,甚至是沉重的代價。人若看前面的作為,不是覺得自己很可笑麼?然有幾人能料知日後的結果?料事如神,事前諸葛亮隻有孔明一人,事後諸葛亮人人皆是。”
她爸爸說:“做生意虧本實屬正常,再說已是過去,就不去說它。可眼下你和潇儒這事,總覺不妥,難道非要走這一步不可嗎?”有句古話說:“夫妻是前緣,善緣惡緣,無緣不合。”我覺得潇儒這人是不錯的,你看你自己這任性的脾氣…可是他卻樣樣依了你,若分開了,那你以後怎麼辦喲?”
林之韻稍頓一頓後說:“古話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巴到天明各自飛。”我們分手也不見得就是壞事。”
她爸爸無奈地搖搖頭歎說道:“不是壞事?可是依我看啊,那絕對也不會是什麼好事!古話也說:“莺俦燕侶共一巢,風急寒來終相依。”我問你,你們兩個究竟為的什麼分開呢?你說是合不來,這理由騙得外人,還騙得過你爸的?之韻,這回聽我的,好端端地不要走這一步,你準要後悔的呀!不就是錢不夠化麼,我和你媽再節儉些,我還想把煙酒都戒了,餘下來的都給你!”
林之韻說:“爸,這怎麼可以,從小到大花在我身上的還不夠麼,别樣兒不說,就說瑞元還不全是你和媽媽帶大的。若是這樣,一則我于心不忍;二則我的臉面也無處擺放。爸,你放心,我最倒黴的時候已經過去,等我混出個人樣來我是要好好孝敬你和媽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