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師母拉住嚴師母的手故意正色道:“你還說沒有呢,我家起房子那會兒嚴師傅來幫了多少忙啊!哦…對了…就是雲山的工作也是靠着你嚴師傅去廠長那裡磨出來的,我是一樁樁的都牢牢記着呢!可惜呀…咱雲山太過老實本分,那嘴巴又像個石葫蘆似的…以後有誰肯…”
嚴師傅的身子稍微坐直了一點後搶着說道:“你這話就不對了,老實本分的人才好呢,花言巧語,油嘴滑舌的終究是靠不住的,你看我家…文麗不是在吃這個苦啊!哎…”
這話立馬勾起嚴師母的氣恨來,她說道:“王師母啊…不瞞你說,咱文麗就是在這一處上吃的虧,啊喲…真是…”話還沒有說完倒先咳嗽起來。
王師母趕緊撫着嚴師母的背,安慰說:“都過去了就不要再去想這種不高興的事情了。”接着她話題一轉說:“文麗這樣好的姑娘兒…哎呀…天底下怎麼還會有這樣不知足的人!”
這話又勾住了嚴師母的痛處,她切恨的說:“這個畜生的事情我如今隻好不去想它,一想起來就吃不下睡不着…所以啊…我和嚴師傅都想到一塊去了,還是老實本分的小夥子靠得住啊!”
王師母趕緊接過話頭說:“嚴師母啊…容我說一句夢話來,你可千萬不要笑我家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喲,我呀…隻有在夢裡才敢想…哦呦…真是難為情死了,不說了不說了…”她停住沒往下說。
嚴師母眼睛看着王師母嘴裡脫口問道:“是什麼事啊?我們兩家是幾十年關系,有什麼話說不來的?王師母啊…你這不是太見外了麼?”
王師母故意扭扭捏捏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然後才慢慢地說出剛才故意停住沒說的那句話來:“我呀…真的隻有在夢裡才敢想…文麗做我家媳婦喲!哦呦…難為情啊!”一邊作了個用手掩面的動作。
此話一出,兩位師母不禁對視了一會,嚴師母說:“你咋不早提這事啊!”
王師母說:“我哪好意思提啊,今天也是厚着臉皮才敢提一句的。”
本來兩家都存這個心思,所以這事一經提起便一拍即合,水到渠成。文麗媽媽說:“隻是這事不好性急,得讓文麗慢慢轉過彎來,畢竟要她願意才成。”
王家夫婦聽了料知這事已定了九成,自然滿心喜歡,疊聲應承。這時那兩位師母早已好得個似姊妹一般,不停的說着話。一旁的兩位師傅都在微笑着聽兩個女人家說話,都是隻聽不說的樣子,一則是插不上話頭,二麼也是怕說不妥當反而偾事。這樣又說了一會子話,王師母見時間差不多了,因而起身說道:“今天真是累了嚴師傅了。”
嚴師母一邊作揖打拱,一邊說道:“以後我們兩家免不了常要走動的,說不定啊…好多事情還得有勞你來幫忙呢!”
王師母一邊不停擺手,一邊笑着說:“姐姐家的事情怎好說是幫忙的,那是我做妹妹應該的呀!”嚴師母是要比王師母大了約一歲的光景,所以王師母便趁機親熱的稱嚴師母為姐姐,為的是更加熱絡兩家的關系。
告别嚴家回到家中,王師母趕緊叫過兒子,把事情備細的告訴了他,并說道:我已代你應允了,不知你願不願意?”其實這句問話多半是句玩笑話,之中也含着一種炫耀,“看你媽,如今把你的婚事都給說定了。”
雲山聽得此言高興得人都發了傻,咧嘴站在哪兒,就像是範進中舉那樣兒。他尋常就是連做夢也不敢妄作這樣的天姝之想,若能娶到文麗這樣的姑娘兒,真是求之不得,哪還有什麼不願意的?他趕緊說道:“願意願意,我怎麼會不願意呢?隻是…隻是…文麗她肯麼?”不知怎的一想到這裡,他的高興勁兒立刻就像被一盆涼水澆滅了一般。
雲山媽媽很有把握的說:“她爸媽已應允,隻等文麗點頭便成。你不用心急,這事已定了九分,依她家的一貫做派,隻要她爸媽中意,那文麗遲早是會點頭的。”
雲山高興的說:“好的好的,這真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呀!”
雲山媽媽告誡說:“有一件事你得給我牢牢地記住,若你倆真的成了親,你得好好兒待文麗。你知道,你爸爸與嚴師傅是幾十年的同事,我們兩家走得又近,你和她雖接觸不多,但畢竟自幼就認得,你如讓文麗受一絲的委屈,我和你爸的臉都是沒處放的。要是你不聽我的話,我是絕不依的,就是追到你廠裡我都是要打的。”他媽媽一邊說一邊用手“笃笃”的敲着桌子。
雲山滿口應承說:“隻要能和文麗成親,媽,你絕對放心,我一定好好兒待文麗。從小到大我幾時不聽你話了?我的工作是靠爸媽得的,住的房子也是,現在就連老婆也是媽媽給說下的,我能不聽麼?再說我也怕你手裡的雞毛撣子呀!”稍停頓了一下,雲山似乎想到了一件事情,因而說道:“媽,以後我如有什麼錯的地方,你說我改就是了,千萬不可再來那一招喲!不然,我在外面就太沒有面子了!”
雲山媽媽沒甚聽懂這話的意思,因而随口問道:“那一招?那是哪一招啊?”
雲山故意顯出一些不滿的神情來說道:“支書畢竟是農村的,那廠長可是城裡的。”
雲山媽媽這回聽懂了,她“哈哈”地笑起來,然後正色說道:“你若好好地待文麗,好好的聽我話,我這個當媽的還會追到廠裡來打你的?”
這時雲山爸爸也插話道:“雲山,你若不好好地待文麗,那别說你媽要追到廠裡來打你,就是我都要去廠長那裡告你狀,讓你做裝卸工去。”
雲山媽媽緊問道:“記牢沒有?”
雲山趕緊說:“記牢記牢,媽,若真的娶了回來,我保證什麼事情都依得她,什麼事情都聽媽的。”
雲山媽媽說:“好,你兒子說到做到,我當媽媽的當然更是說到做到,你隻管安心上班,她家裡我和你爸會常去走動熱絡的,就是想盡法子也要辦成這件事情的。”
其實雲山在村子裡是蠻吃香的,因為人樣長的好,又是一副老實憨态的樣子,同時又在那大城市裡的大工廠中,工作麼又是讓人十分羨慕的駕駛員,因而就連村裡那個最為出衆的女孩子都一直在倒追着他。那女孩子叫小英,長得蠻漂亮,帶有山鄉的清麗和農家的純樸。“女追男隔層紙”這句俗話一點不假。雲山雖說看上去老實又缺文化的,可對男女之事卻是無師自通,讓他早早地就得了手,那女孩子為了他不得不偷偷地兩上縣城打胎,又不得不躲到别處養身子,女孩子便催着要辦婚事。此時雲山倒猶豫起來,要是換作先前,那女孩子家的門檻恐怕早就被王家母子給踏破了。可是現在不同了,在城裡呆了幾年,見聞日多,城裡的女孩子就是不一樣,漂亮悅目,嬌媚動人。再回頭看自己那一個,越瞧越土。雲山自己文化雖不比那女孩子高到那去,但這并妨礙他去奚落那女孩子沒文化,沒見識。現在他已處處不滿那女孩子,臆想着能娶個城裡的姑娘。後來就連他媽媽也不滿意那女孩子,覺得兒子應該娶個城裡姑娘,那将是村子裡破天荒第一回,是極光彩的。那女孩子雖說是個山鄉姑娘,但卻是個十分難得的明白人,這兩年下來,她對雲山和王家算是看透徹了。雲山得隴望蜀,如今又學得城裡人的那些不好的做派,他媽媽又是那般的勢利,不管教不說,反而還推波助瀾,不要說留他不住,就是勉強留住了,那恐怕也是靠不住的?那女孩子很有血氣,非但不吵不鬧,更不尋死覓活的,反對雲山說:“人麼千萬要擺正自己的位子,不要妄作它想,城裡的女孩子憑什麼看上你?終然讓你揀個便宜,那也不是什麼好事,便宜沒好貨。如那女人真好,那你不過是在白白兒糟蹋人家,因為你不配,因為你根本就沒那福份消受!”說完便摔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