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編輯笑呵呵地說:“謝什麼喲!要說謝那正好相反,謝謝你們對我這個刍議的認同。其實,這隻是個建議,你們回去推敲一下,覺得有價值再動手不遲。我先前已說過,這不是什麼附加條件,不管是否修改,本刊都已決定錄用。”
林之韻驚喜得脫口問道:“真的?”
王編輯點頭肯定說:“當然是真的喽!”林之韻高興得從椅子彈了起來,嘴上不停地說着“謝謝!”
王編輯說:“你不用這麼客氣,是你的作品促使我社作出這樣的決定。”
林之韻側臉對倪潇儒說道:“潇儒,謝謝你,是你幫我圓了夢想。”因為她心裡清楚,王編輯所圈圈杠杠的地方,也就是作品中最優美的章句段落都出自倪潇儒筆下。她由此更加欽佩倪潇儒的才華,他的專業是中醫,可是他的文學功底卻那樣的紮實,我要到何時才能和他比肩?這個人呀…就是自己夢中一直在尋覓的那一個。要說之前還是假設,那現在完全可以肯定了。
倪潇儒卻不以為然的說:“哪裡呀!這完全靠你自己的才華和努力,你寫我讀,對我來說無疑也是一次很好的學習機會。其實,我心裡也一直有那種想寫的欲望,隻是不得空閑。之韻,哦,不是,是晴雨,我真的為你感到特别高興。”
這時那王編輯插話問道:“我順便問一下,你男朋友是學什麼的?”
林之韻的臉微微泛紅,不由自主的稍頓了頓後才說道:“他呀,他是學中醫的。”
王編輯不由得“哦”了一聲,說:“好呀,中醫和文字可謂關系緊密。中醫素來注重文字的運用,你看古代那些醫書,就是用飛揚的文采來闡釋深奧的醫理!我看你倆真是天設地造,一個崇藝術,一個尚國粹,都有很好的文字功底,我希望你們不斷有新作問世。這次抓緊一些,改好了馬上拿回來,我這邊好作安排。”
林之韻高興得滿口應承,說:“一定抓緊。”說完兩人才起身告辭。
從雜志社出來,兩人還沉浸在那喜悅之中,一路說笑着。他倆還是頭一次并肩而行,從身後看還真是般配,路人投來了驚羨的目光。倪潇儒的步姿神态顯然有些僵硬别扭,步伐也稍快了一點,不象和嚴文麗在一起時那樣,象個紳士儒雅又自然。其實,他心裡對林之韻是蠻有好感的,她漂亮有氣質,難能可貴的是,她還有創作的才能。如此出衆的女孩是很難得的!隻是發覺她有點心态浮躁,耐不住寂寞,偏偏喜歡做生意,要知道,這會弱化她的創作才能。這并非說經商不好,而是因為對她來說,這恐會是以短搏長,一個嶄露頭角的文學愛好者,弄不好會嬗變成一個吆喝的女商人。那樣的話,這篇小說雖是她的第一個作品,但卻有可能會成為她最後一個作品。剛想到這裡,隻聽林之韻說:“潇儒,慢些走好嗎,你看我都跟不上了。”她一邊說,一邊“咯噔咯噔”緊追了兩小步。她腳蹬一雙淺紫紅色的高跟鞋,鞋幫上鑲着烏絨材質的白色的條文,高雅又大氣,使她愈顯高挑挺拔,她大膽地挽起倪潇儒的手臂。倪潇儒猛地吃了一驚,他有些慌張,下意識地四下裡看看,生怕碰見熟人。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側臉看着林之韻,季節已過了清明,正漸漸靠向初夏,暖風習習,秀美飄然的長發吹拂在倪潇儒的臉上,有如在叩擊他的心靈。倪潇儒想抽回手臂,可是隻微微動了動,他不止一次的想告訴她,自己已有戀人,可是同樣的是話到了嗓門眼又溜了回去。他昏熱的大腦雖有這個想法,卻沒法冷靜下達這道命令,最後什麼也沒做成。為什麼?他不知道,此時他心裡已亂得難以厘清。
林之韻擔心倪潇儒會拒絕,她是個極細膩、極善觀察的人,她分明覺察到倪潇儒方才那種輕微的顫動和慌張。她判定倪潇儒和中醫科那個厲害女人曾是那種關系。哼,這種女人算什麼?反複無常又歇斯底裡的,卻還自作多情!她心裡一直這樣貶抑黃萍。他們不是鬧翻了麼,難道他又有新的戀人了?或者說是我不夠漂亮,不夠女人味?從雜志社出來後,倪潇儒的那種笨拙與張皇使她不得不去多想一想。哎,不想它了,這些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他在我身邊。他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隐,但終究沒說出來,這說明他心裡有我,他是喜歡我的,一定是。不管它了,即便他真有戀人那又怎麼呢?我們可以PK呀!我會把那個醜女PK到爪哇國去,她充滿着自信。鄧麗君的歌裡面有一句詞,叫做:“相愛的手呀拉得緊。”他是我的,任何人都别想把他從我的手中奪走。她輕柔地說:“潇儒,我家就在前面不遠,順便去我家吃飯,然後幫我一起修改,這是最後一次定稿,我想請你給我潤筆,好嗎?” 她一邊說,一邊用手輕輕地但卻是更緊密拉住倪潇儒。這是一種嬌嗲的肢體語言,用對了地方就會緊緊扣住對方的心弦。
林之韻側臉仰視着他,臉是紅撲撲地,嬌澀妩媚,眼神裡充滿着熱烈的期盼。倪潇儒知道這是托詞,因為這種稍稍地改動,她是綽綽有餘的。理智告訴他應該拒絕,潛意識也在提醒他應該拒絕,可是他的大腦一片玄黃,這片混沌的霧障屏擋了理智和潛意識中的程序。他不置可否,欲說卻無語,乖乖地循着她的節拍往前走,似乎這是他唯一能做的。林之韻那輕快邁動的雙腳仿佛融進了萬有引力,讓人不可抗拒。
林之韻的家坐落在一個靠近巷口的院子中,也是那種老舊的木屋。房子倒蠻寬敞,兩開四間,打理得井然有序。地闆雖舊卻擦得一塵不染。廚房是單獨的。另外,在後門的院子裡還有單獨一間。對于這頓飯,林之韻是早作下安排的,特地先回家去轉了轉,關照她媽媽多弄點好菜,說是有人要來。她媽媽問是誰,女兒隻笑不答,她媽媽知道女兒的脾氣,隻好作罷。趕緊轉身去菜市場買菜,回家後又急着動手燒菜作飯,因而早早的就将飯菜做好,坐等在那裡。雖說隻比尋常多了一人,可菜肴搞得很豐盛,這倒真讓倪潇儒不好意思了,他說:“之韻,就多我一人,卻要搞得那樣奢華,真是難為你爸媽了。”
林之韻卻笑着說:“有句歌詞唱得好:“朋友來了有好酒。”你也說敬茶飨客是待人的基本禮儀。”
他爸媽對倪潇儒很客氣,一直熱情招呼着吃這吃那的,但那種有意無意的探問話卻一句都沒有,不過她爸媽始終都在暗暗打量着倪潇儒,隻是沒讓女兒和倪潇儒覺察出來。飯畢後大家一邊喝茶一邊又稍坐了一會。這時林之韻輕盈的走到倪潇儒身旁,身子則很自然的往他背上一靠,手拍着他的肩頭,口裡說道:“哎,我們還有正事沒幹呢!”
“哦,對對,時間應該也不早了,得抓緊把完成才好。”倪潇儒一邊說一邊從椅子上站起來。
林之韻順勢拉起倪潇儒的手,牽着他走進後面院子的房間。這就是林之韻的閨房,溫馨整潔,處處散發着濃濃的女人味,空氣中飄逸着那種隻有異性才能嗅出的迷人的芬芳。牆角處很整齊地疊放着一排高高的紙箱,那是林之韻的臨時“倉庫”,存放着從廣東那邊進來的貨品。兩人并排坐下,開始修改小說,一直拖拉了很長時間才總算完成定稿,剩下謄抄這些事情就由林之韻一人去做。剛才,倪潇儒看似氣定神閑,安逸禅坐的樣子,其實内心妄想紛飛。他們的肢體随着夜深而有意無意的觸碰着,倪潇儒的心也随之在苦苦的掙紮,在慘烈的争鬥,莊子說那叫“心兵”,他的内心在不斷用兵打仗喲!可理智最終沒能駕馭住那放任,他嘴裡勉強一連說了幾個“我…我…我…”字,但“我已有戀人”這句話,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林之韻以為他要說的是她最想要的“我愛你”那三個字,她挨近倪潇儒,嘴裡激動地說:“潇儒,我知道你想說的是什麼。”那雙臂很自然的環抱住倪潇儒的脖子,紅撲撲的臉頰緊貼在那張英俊的臉上。潇儒既感到害怕,又無力拒絕。此時突然聽到“咚咚”地敲門聲,原來是她媽媽夜起時順便過來提醒一下,說時間很晚了。
倪潇儒猛然清醒,他解開林之韻的雙臂,霎時站起,嘴裡說道:“哦喲,這麼晚了,我得趕緊回去,不然明天早上準要遲到。”
林之韻兩頰透着淡淡地紅暈,輕柔的說道:“潇儒,都是我不好,把你拖得這樣遲。走,我送你。”
“不用不用,都午夜了,你也抓緊休息。”倪潇儒一邊擺手一邊說。
林之韻執意要送他至巷口,在将要分開的那一刻,林之韻突然大膽的給他送去一個浪漫地熱吻。倪潇儒就像被突然電擊了一下,僵直的楞在那兒。林之韻看到倪潇儒這副模樣,微笑着說道:“你這人啊好可愛,傻不拉幾的。”說完,兩人一邊相互揮着手,一邊倒退着走了幾步,然後才慢慢地轉身相向而去。午夜的馬路透着淡淡地昏暗,行人寥落,空曠靜谧。天空星輝月華,地上疏影斜橫。馬路兩邊的林蔭樹被風刮得不停地搖來擺去的,樹葉摩挲作響,偶爾還會飄飄浮浮的掉下一片來。倪潇儒的身影在樹蔭下時隐時現,晚風裹挾着深濃的涼意撲面而來,喚醒了他那快要迷失的理智,他拍打着自己的額頭,不停地自責,知道這樣下去自己會難以自持。他告誡自己,你不能心生邪念,你這樣做對得起文麗麼?對得起她全家麼?林之韻的确漂亮出衆,魅力勾魂攝魄,但我不能對她癡迷啊,我的戀人可是溫柔娴淑的文麗呀!他重新築起了心理防線,這是最後一次和她在一起,以後再也不能越雷池一步,發誓要與之保持距離,就是躲也行。謝天謝地,老天似乎故意在佑我,同時也在提醒我,讓我去上海進修,有一年的時間呢!這是個絕好的機會,時間和空間足以讓那情火冷卻熄滅,回來後就馬上和文麗結婚。在這個春風沉醉的晚上,讓他感覺到了寂靜和沉思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