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
“嗯。”
“說你愛我。”
沉默與寒夜交織,他在等她表态,帶着強勢之姿。
“你愛我。”
楊骎“嗤”的一聲笑了,使壞似的在她腰間的軟肉上揉了一把,不計較她在文字遊戲上耍小聰明鑽空子。
不說不要緊,楊骎心想,她的身體說了。
他們隻是靜靜地感受彼此的體溫、心跳和呼吸,以便接受和習慣對方的存在。
一切都是不言自明,此時無聲勝有聲的。
他感受得到她對他的渴望,他對她也是一樣。
沒有比這更溫柔美好的鼓勵了。
阿遙原本以為自己隻是下定了決心,動起真格來她其實是做不到的。
她一直覺得這樁事情做起來得有些感情基礎才行,否則怎麼都像被迫或者賣身。可是真的做到以後卻發現簡直容易得很,這就讓她又要思考和楊骎的關系,連帶着她對他的感情也進一步模糊了。
她的思想經曆着自我拷問,這又讓她覺出楊骎的煩人來。一個好的愛人應該讓人心平氣和,不該是讓人心煩意亂,所以他算什麼呢?他是她的什麼人呢?她跟他算怎麼一回事呢?阿遙徹底失去了答案。
她的思緒和身體各走各道互不打擾,然而統一的都不聽她的指揮,她想她是感受到了暈船的滋味,波濤起伏,身不由己的犯迷糊,感受到的是一種另類的自由和孤獨。阿遙的身體自作主張地給出的一些反饋被楊骎視作了積極的鼓勵信号,壯懷激烈地更要好好表現一番;阿遙的腦子則是更不争氣,她想什麼都想不出個所以然,在楊骎的好好表現中更加徹底罷工。阿遙對自己失望已極,然而楊骎卻很滿意,方方面面的,滿意。
阿遙意外地發現自己居然是一個這樣的自己,一個全然陌生的自己。這件事讓她強烈地感受到活着,因為一切感官都被放大,身體優先于頭腦地本能感受,讓生與死的界限無比分明。而她在當下又特别需要自己還活着的旁證,來抵禦死亡腳步迫近的恐懼,而又有什麼比這創造生命的過程本身更能證明個體存活的事實呢?
他突然停止了動作,他們的心髒還在大撞大跳着,紊亂的呼吸交織,楊骎低下頭用額頭蹭了蹭阿遙的面頰然後埋在了她的頸窩。
“杳杳,你的日子是哪天?”
阿遙的理智緩緩地回歸,但沒明白他突如其來這一問的意思:“嗯?”
“你的信期,是哪天?”
阿遙早已忘記,她上一次信期造訪還是在突厥的時候,正是因為知道自己這副身體是虛有其表,此刻孕育不出任何新生命來,所以她才膽大包天地在這裡和他進行創造生命的儀式。
她随口編了個日子,楊骎在腦子裡飛速地轉了一圈,最後說:“算了,都不保險。”
他和阿遙貼了貼臉,然後抽身而退,跳下了火炕。
楊骎在竈房窸窸窣窣了一陣兒,把自己清理幹淨以後,又端了一盆溫水進來,輕手輕腳地用帕子幫阿遙擦拭了一番,然後才又蹦上火炕,一邊“嘶嘶”地喊冷,一邊呵着涼氣兒就把冰涼的手往阿遙的懷裡伸,待阿遙整個兒的被他抱住了,楊骎才切實感到了安心,舒舒服服地歎了一聲,他和她是真正的一雙了。
他低頭嗅了嗅阿遙的頭發,終于說服自己相信懷裡的人很真實,幸福也很真實,不會有什麼人來奪走他的了。
“杳杳,睡了嗎?”
阿遙往他的胸前拱了一拱作為回答。
楊骎的手臂箍着阿遙的腰肢緊了緊,她柔軟的胸膛貼上他堅硬的胸膛,像是要融為一體。
“我想了一下,咱們回長安山高路遠,你要是懷了身孕這一路肯定要辛苦,所以等咱們回去了再要孩子,你看行不行?反正也不差這兩天。”
阿遙方才明白他問信期原來是這個意思。
她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另起了個話題:“你想要小孩?”
“以前是從來沒想過,現在不一樣了,老婆和熱炕頭都有了,就覺得孩子也該有了。”
他暢想着,關于他和她以後的生活,關于孩子的相貌哪裡該像他,哪裡又必須得像她……如果是男孩怎麼管教,是女孩又要如何疼愛……關于孩子的名字和排行怎麼論……生個什麼屬相好……聽說冬天生的孩子更聰明……他興緻勃勃地暢想着,把未來生活勾勒得有模有樣。阿遙把眼睛一閉,心裡很清楚那以後的生活都不屬于她,她強迫自己不要去聽、不要去想象、不要懷有希冀和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