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她又想到一人。
阿漓!若拉阿漓入局,宋聽時不會不應。
“那照陛下的意思,大可叫上阿時夫婦一同前來殿前商議,屆時結果如何,臣都會心甘情願回西境。”
“也成,總要問過阿時的意思。”楚君屹重複着。
“禦風,你去宋府傳話,就說和頌将軍不日啟程西行,讓将軍明日攜夫人一并入宮叙舊,為和頌踐行。”
“是,陛下。”
和頌聞聲起身,整理了衣襟,那攥緊的手心出了不少汗,“那臣先退下了。”
待和頌離去,禦風不明所以問道:“陛下是真的打算賜這個婚?這事若談不成怕是會壞了陛下與二位将軍的少時情意啊。”
“和頌說的話,朕不得不考慮,如今局勢于咱們不利,若想提防曲陽王,就得暗中積攢勢力,多條後路也不是不可,至于阿時是否應下此事,就看宋家軍與朕的這條路,他該如何選。”
楚君屹起身下了階,禦風跟上前,還是不放心:“屬下是怕因着此事壞了陛下與宋将軍的情義。”
楚君屹撇過頭望着他,笑了笑說:“阿時不會的。”
日頭漸漸懸挂天中,午時已過,金芒灑過巍峨的宮牆,整座皇城渡上一層金黃,楚君屹俯瞰宮院似是看見北齊日後的欣欣向榮。
他是帝王,做的每個決定都得為皇權所思所慮,這就是他的宿命。
宋聽時下朝後,沒直接回府,而是繞過長安街上西市一家糕點鋪,買了好些糕點,都是阿漓愛吃的,這還是他讓長風提前來定掌櫃的才給預留的,不然這搶手的糕點從卯時開始排隊,現下散朝再趕過來,早已賣空了。
“主子讓屬下來拿便是,無需自己再跑一趟的。”長風跟在後頭說。
“無礙,給阿漓買的,我親自跑一趟方顯誠意,前幾日和頌的事,對她疏離了些,倒是我的不是。”宋聽時淡淡說。
長風小心翼翼地碰着懷裡的糕點,生怕拿回去之後碎了,那可是他主子的誠意。
“夫人雖給和頌将軍下藥,她也無害人之心的,上次給楚尋芷的教訓,就是因着楚尋芷出言不遜她才下了噬心散,想必和頌也跟夫人說了不好聽的話,夫人才會如此。”
“你也覺着是和頌與阿漓說了什麼?”宋聽時停下腳步,長風險些撞上,反應過來時松下口氣,端詳着懷裡的糕點,還好無事。
“主子,這事也是屬下猜測的,和頌将軍帶慣了兵,心直口快的,心裡有話自然不會憋着,可夫人不一樣的,她對上京一切都極其陌生,會有防備,是以屬下覺着,若不是夫人的防線被人擊破,她才會出手防範的。”長風看得比宋聽時明白。
宋聽時似乎聽進去了,可是她問過阿漓,阿漓沒說,去和頌府裡那日,也問過和頌,和頌打岔也沒給他想要的答案。
“不過主子放寬心些,不論是和頌将軍還是夫人,心底都是為着您好的,或許中間有什麼誤會,”長風揚起笑來寬慰他,“過幾日将軍要回西境,主子為她踐行時再問明白也可。”
宋聽時走在前邊,步子快了些,長風邁出步子也跟着快起來。
剛入宋府大門,他朝長風伸出手,“給我吧。”
長風機靈得将那油紙包裹的糕點遞出去,似是在邀功他護送得沒有絲毫損壞。
宋聽時入了修竹院,阿漓緊跟其後,從蘭雪園回來,便見着一抹熟悉的身影步入屋内,略顯急促。
阿漓方才入了庭院,宋聽時在裡屋沒見着人,出來時看見回來的阿漓,他們如那日一樣,他站在階上,阿漓坐在石桌,僅僅瞥過一眼,無盡的疏離感告誡着二人的嫌隙。
宋聽時悔極了,涉階而下,兩步用做一步,手裡還拎着糕點。
不等阿漓反應,人已經被他溫熱的氣息包裹,阿漓被勒得緊,身上的汗貼着身子本就不大舒服,隻能掙了掙說:“阿拾,你抱太緊了。”
宋聽時沒松半分,下巴抵着她肩頭:“阿漓,對不起……”
阿漓不知所措,他是在為那日與她道歉?
可她早已不怪他了。
“阿拾,我,我沒有……”
“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驟然他将人松開,把糕點遞到她眼前,晃了晃。
阿漓定睛一瞧,很是欣喜:“是我愛吃的馬蹄糕。”
“還有别的,打開嘗嘗。”二人坐到院中石桌,宋聽時拆開油紙,馬蹄糕甜膩的香味撲面而來,阿漓委實是餓了,肚子跟着叫起來。
“還熱着呢,趁熱吃。”宋聽時遞過一塊,放入她嘴裡。
阿漓咬下一小口,眉眼彎起,“甜。”
“阿拾也吃。”她将那塊剩下的馬蹄糕移給宋聽時,宋聽時搖搖頭:“我吃過了,你自個兒吃。”
阿漓知道他不愛吃甜食,便也不推辭了。就着熱茶,一邊品着糕點。好似前些日子的不快都抛之九霄。
那額間的傷已經開始結痂了,可紅痕仍是刺目。
他擡手小心翼翼撫摸着她額間,不敢去碰那傷口,怕弄疼了阿漓。
“還疼嗎?”他聲音溫柔。
阿漓搖了搖頭,有些不好意思,“早就不疼了。”
“怕是會留下疤,梵幽谷時你臉上也曾傷過,那時的祛疤的藥膏還有嗎?待會我給你塗一些。”
“留在谷裡了,不過不妨事的,我适才剛去了後院,藥房裡和園子還有藥材,我再熬制一瓶就好了。”阿漓又拿起第二塊馬蹄糕。
“好,我陪你一塊兒。”那停留在眉間的手指漸漸移到腦後,稍作用力,起身傾下去,朝眉心蜻蜓點水般,印了一下。
院内清風自起,陽光盯在他輪廓上,阿漓擡眸時一個溫潤少年正深情望着自己。
頓時心生暖意,如這盛夏時分的烈陽,燦爛又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