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種很正的打量。
帝君雖冷沉,少言,不近人情,但他閑時也并不嚴謹,此時就略靠椅背,手搭在木椅的扶手上,輕支着頭。
他的一縷黑發搭在肩上,額上神印凜然。
原宛總覺得對面那股視線,像是穿透了她的身體,雖未覺有不正之視,但總讓人心中有禁。
原宛專心泡茶。
兩位姬妾瞧原宛泡茶已經看膩了,她們沒心思看原宛泡茶,而是慢慢将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兩位身上。
馮蓼與夭冷不時看會兒太子,又瞧瞧帝君,後帝君揭盞飲茶,在原宛的茶未上之前,侍童先奉上了另一種暫且解渴的茶飲。
夭冷與馮蓼看着帝君手緩緩的揭開瓷蓋,帝君眉眼下斂,她們瞧着,手撫着臉,帝君的神容真是——
而此時似是察覺到過久的視線,帝君的視線在揭盞時,微擡起,一眼,卻令對上的馮蓼一驚,她趕緊收回視線,心頭還忍不住驚動。
實在是驚動。
過了片刻,原宛将茶奉于幾位桌前。
本欲退至茶台前,太子卻将她拉到身側,對她道:“辛苦了。”他将她攬于身前,聲音很輕。
原宛道:“是民女的榮幸。”
一側馮蓼與夭冷,冷臉看她偎在太子懷裡。
帝君的視線掃過太子,他揭開茶杯,輕呷了口茶。
太子問:“帝君覺得這茶如何?”
原宛聞言朝人看過去,帝君未看向她,而是道:“入口即甘,是好茶。”
太子道:“帝君喜歡,便是好事。”
原宛坐在太子身旁,聽太子言,“原娘乃我從民間帶回,小侄準備請父帝允我納原娘為妾,不能讓原娘這般無名無分的在這天宮。”他手撫原宛的鬓發,話說的緩。
一側馮蓼與夭冷聽了,更不滿,但她們不能發作,還不能明顯冷臉。
原宛聽着,她手微捏住膝頭的衣物。
側方的人道:“天界雖未有不可與凡人相結合的律條,但太子恐會多費些口舌。”帝君是了解天帝的,仙凡結合自古以來少有,幾千年前曾有兩位例子,卻不得善果,所以天帝為了仙凡和諧,恐不會同意。
太子苦笑一下,他道:“此事我會請求父帝。”
太子與帝君相坐,天邊遠遠行來一道人影,人影注意到随茗閣的人後,他眼一亮,登時來到閣前,在閣前看長擎帝君一眼,然後拱手對閣内的明瑕道:“拜見太子。”
太子立時起身相迎,他道:“白芨帝君,真是趕巧。”
太子正要請他到閣中喝茶,而白芨已道:“太子殿下,老夫請他喝茶,他都不來,還是太子殿下您的面子大。”
這話是說給帝君聽的。
他一邊說一邊捋自己不存在的胡子。
白芨帝君面皮白淨,分明是個青年,卻總是有捋“胡子”的奇怪習慣。
他瞥眼一旁的男子,對太子道:“殿下,我可來讨兩杯茶喝呀。”
太子笑道:“自然可以,帝君何必如此客氣。”
而一旁的人卻道:“太子,殿中尚有事,本君先行一步。”他起身,朝太子為禮。
說完,便走,白芨朝閣内來的步子一頓,他道:“哎,你!”
生氣!
步子回轉,白芨帝君對太子禮道:“太子殿下,我也不喝了,多謝殿下美意,我找雲魏還有事,改日再來太子面前讨杯茶喝。”
說完便朝離去的人影追去,而人影,方才還能見,此時卻就一道流光,身後人大喊:“哎,雲魏,你等等我啊。”
“你這人,就這麼不待見我嗎??!”
帝君與白芨帝君相繼離去,太子目送,兩位姬妾及原宛皆起身服禮相送,在起身時,原宛忽然有點晃,太子扶住她,道:“原娘怎麼了,可是有些累?”
原宛道:“民女沒事。”
太子看着她。
帝君離去後,那道流光很快回了岑華殿,直入了景陽殿。
門口的兩隻鳥兒恭迎一番帝君後,覺着奇怪,道:“帝君怎的感覺好像有些急?”
而片刻後,另一道流光趕來,在大門處卻被人攔在了門外。
灰衣的白芨帝君,在門口喊:“長擎,你幹什麼呢,怎麼不讓老夫進去?!”
“老夫千辛萬苦來找你,你竟不讓老夫進門??!”
黑衣的琢軍立在門外,就不讓白芨帝君進,一把劍橫的筆直。
白芨帝君道:“長擎,雲魏,你這好小子,你不厚道!”
他想邁步進去,琢軍分毫不讓,白芨帝君道:“你們攔我幹什麼?”
最後,白芨帝君捋着胡子不樂意的走了。
景陽殿内,正殿中,帝君坐于北位,他面前一張案幾,殿四周垂着白紗。
白紗此時吹拂。
帝君手按額頭,他眼神凜凜,将手拿下,那手心赫然一條赤紅色的線,流漿滾滾。
他道:“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