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芝已自去休息,原宛回到自己的屋宇。
推開門,床邊似有一個蜷縮的小身影,身影雙手握在嘴邊,死死的捂住嘴巴。
身子恐懼的一抖一抖的。
屋外仿佛有悉索啃噬的聲音,不時還有影子出現在紙糊的窗扇上。
原宛看着,走進屋内,她走到床邊,蹲身下去,手輕撫恐懼戰栗的少女的頭,她道:“都好了,都好了。”
少女擡眼看她,身影緩緩消失,原宛将手輕環住自己的手臂,她就靠在床邊。
雙手捧住自己的臉,原宛輕揉了揉,她道:“沒事啦。”
面上浮現出微淺的笑,原宛腦中不由晃過今日所見過的,以及大半年前,在廟宇中對她來說黑暗的一夜。
她認為是鬼,是傳聞中,專事人欲念,引人荒惡的惡鬼。
是,十惡不赦的鬼,幻化出一張好皮囊。
而今這鬼,原來不“僅”是鬼。
或者說不是鬼,但原宛還是不由抱緊自己,她想到那人所說,會補償她。
原宛摸出令牌,上寫了“岑華”。
他并未說補償她什麼,看意思,她可自行要求,原宛緩緩捏緊令牌。
*
天帝的宮廷禦苑中,一座玉制的涼亭。
亭外有白鶴在遠處。
天帝延文坐在洞山石桌的一側,旁側為另一人,他們在對弈。
天帝道:“帝君,之前同你說的回歸宴已準備的差不多了,十二日後舉行,你沒有異議吧?”天帝落下一子,白子。
帝君道:“随意。”
他也落下一子,黑子。
天帝道:“師兄之前說無虞,前幾日你又在宮苑不出,白芨道君說你沒見他——”
天帝手頓了一下,他道:“師兄,是真無虞吧?”他的話音很緩。
帝君擡眼看了他一眼。
他道:“師弟是想我應該,或者可能有什麼事?”
天帝道:“鬼王最後……陰謀總覺着沒這麼簡單,且荒鬼最深入人性,鬼王以萬年鬼族之氣花費這麼大力氣,師弟隻是希望師兄能小心,謹慎為上——”
帝君道:“不必擔心。”
*
天宮發出宴仙帖。
慶賀帝君回歸。
帝君雖隻沉睡近一載,但之前徹底鏟除鬼王,本就該慶祝,隻是帝君沉睡,今次蘇醒,自當設宴。
仙帖被廣袖飄飄,披着長帛的仙子親自送往各處。
帝君的岑華宮中,一隻鳥兒拍手叫好,道:“要熱鬧了要熱鬧了!”
“要看到好多美麗的仙女了!”
它們雖然沒被完全拘束,但琢軍那個混蛋,隻要他在宮裡,就不準它們出去,他出去的時間可不多,那它們就更不能随意出去了。
帝君這宮裡,連仙女姐姐都沒有。
它們總算明白,廣成道君為何會如此心憂帝君了,巴巴逮兩隻鳥崽子讓帝君宮裡多些人氣。
畢竟旁的也塞不進去——
宴席籌備,還有十日。
泰極殿中,高宇玉壁,金磚墁地。
一群着銀絲甲胄的仙将單膝跪于大殿。
其中一位将領道:“天帝陛下,太子殿下讓我等先行回來,向陛下述職。”
他們一行随天界太子去往竭羊之地抵禦兇獸禍亂,此次禍亂為大兇饕餮挑起,妄圖沖破竭羊與人界的法術結界。
結界一旦被突破,大量兇獸将為禍人間。
結界為遠古聖神所畫,之後天界定期為其加固,才保人界不受妖獸的威脅。
此去竭羊半載,他們終于将妖獸的躁亂平息。
幾日前他們收到天界的消息,帝君回歸宴将及,而他們正好解決掉了禍患,可如期回歸。
但在回歸途中,太子見到竭羊與人界的一緩沖地帶“萦與”,冰火與庸靈兩族發生摩擦,帶着親兵說要暫留幾日。
冰火與庸靈皆是小族,就生存在緩沖地帶這等夾縫中,他們之間族亂隻要不發生大問題影響到結界,都不必過問,且他們的争亂一般很快就會被解決。
即便發生戰亂也不易影響到結界。
結界受威脅的隻是裡面強大的兇獸。
但太子殿下見兩方起摩擦,戾氣較重,身為仙界殿下,自然可以管上一管。
不過暫時擱置也是可以的。
以往天界都是這般。
回天宮述職的将領道:“太子殿下言冰靈與庸火兩族之争不是小事,萬一影響到結界……他願親為,而帝君慶賀宴,我等不得缺席,所以殿下暫留‘萦與’,讓我等回宮。”
“殿下言他會盡早解決,早日回宮。”
太子這般,天帝自然不虞,他道:“堂堂天界太子,做事随心所欲,這——混賬!”
仙界老丞相立時道:“陛下您消消氣,太子明明是想為陛下分憂啊,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子殿下見不得種族之争,有這等愛心責任,且殿下說會盡力趕回,陛下——”
天帝壓口氣,他道:“罷了罷了。”
其餘人也道:“太子殿下是想為陛下您分憂——”
天帝擺擺手。